渝都又下雪了。
天空之上,云层越聚越密,随后城区飘起了小雨,偶尔夹杂着一两片雪花。南山和歌乐山上,却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一张白色的巨网从天而降,将青翠的山峦包裹成一片银白,如同一个清秀的姑娘,蓦然间穿上了洁白的婚纱。
云聚渝都,雪满南山。
最近这两天,机场的地勤人员挺纳闷。貌似最近没啥足球赛或演唱会,也没听说有啥展会论坛啊,寒冬大雪的天气里,这么多人跑渝都来干嘛?
繁忙的不止是机场,高铁站和码头也是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码头的工作效率未免有所下降,几艘客轮排队入港的时候,有名奇怪的旅客耐不住性子,从客轮上一跃而下,跳进了滔滔奔流的长江,消失在茫茫的雾霭之中。
无意中目睹了这一幕的船员,大惊失色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客轮靠岸之后,他哆哆嗦嗦地对赶来的110说:“哦卖糕的!他背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直接从船舷上跳下去,然后在江面上大步如飞……”
“再报假警的话,你将面临治安行政处罚,拘留十天,罚款五百!”巡警重重地警告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码头。
“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名船员觉得非常委屈,冲巡警的背影大喊道:“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类似的报案记录,还有好几起。一名车主说有人在高速公路边狂奔,比车速还要快,疑其为外星超人;还有小区住户报案,说对面酒店四楼楼顶有人跳楼,但楼下却没发现任何人影,疑为蜘蛛侠云云……
作为渝都警局的大BOSS,宫万军如临大敌,不得不暂时将关注重心,从“除草行动”中转移到另一件事上,那便是剑仙与龙神之间的巅峰之战。
宫万军是宫千阙之父,对儿子的传奇师傅李棠溪,自然是以上宾之礼相待,却对剑仙与龙神之间的战斗颇为头疼。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用在这两位身上非常准确。按古时候的说法,一个是大内供奉,一个是六扇门统领,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头子,级别上只够给两人端茶倒水的份,谁都得罪不起。
更重要的是,这两位在江湖上都有响当当的名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剑仙与龙神决战南山之巅的消息,早已在暗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演变成了江湖人士的一场盛会。
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豪侠,平时隐居在各行各业中,从事着正当体面的职业,很少会暴露另一重身份。基本上,警方对这些人无能为力,所以谢驼子这样的黑道杀手,才能逍遥法外十多年。
当然,绰号“六扇门”的特安组例外--这也是特安组组建的目的之一。
特安组的职责,七分对外,三分对内。江湖人也是华夏人,因此对“六扇门”保持着七分尊重三分敬畏,不少暗江湖门派,甚至会主动将出色的门人弟子,送入特安组效力。
因此特安组成员的出身,除一部分特种军人之外,更多来自于暗江湖各门各派,包括创建特安组的龙行云本人在内。
白金夏宫的宫家,与暗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宫万军对暗江湖上的事情,因此知之甚详,不得不全力安排渝都警方,做好神仙打架期间的安保工作,何况除了神仙打架之外,还有一群小鬼也在打架,那些五毒门的怪物,闹起事来比一般江湖人更要命。
渝都南山,历来是市民赏雪的好去处。
每逢大雪天,南山上比五一黄金周还热闹,寒冷的天气也阻止不了市民的热情和疯狂,数万人拥挤在各处景点和登山道上,共同演出一幕雪景版的《全城热恋》。
不少市民上山后发现,今天的金鹰顶被警方封路了。金鹰顶是南山最高峰之一,山顶有一尊高耸的金鹰雕像,还有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正是南山赏雪的最佳地点。
不甘的市民与拦路的警察理论,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起初诈称山顶正在施工改造,有市民拆穿说:“我昨天还上去了,哪有神马施工?”
出于法不责众的心态,一群人便要强闯,两名警察立即呼叫支援。没过多久,一名年轻帅气的警官从岗亭出来,肩膀上的两杠两星肩章,闪耀着亮银的光芒。
他出示了一张市警局的戒严令,耐心地劝告说:“山顶有临时军事行动,为了各位市民的安全着想,请绕路去其他景点游玩。我是二级警督宫千山,各位如有不满,可以去市警局投诉……”
无奈的市民怏怏散去。有些脑子灵光的,猜测事情没这么简单,并没有立即调头离开,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赏雪玩耍等着看戏。
等着看戏的不只是普通市民,还有白金夏宫的年轻人。与金鹰顶遥遥相望的另一座高峰上,一个红柱绿瓦的观光亭中,四周被几扇屏风围成了半圆,开口正对金鹰顶。
屏风之中,两名气度不凡的青年,围炉而坐。炉火之上,架着一只温酒用的子母点铜壶,母壶的壶嘴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空谷一口饮下杯中酒,感慨地吟诵了一句说:“雪山之巅,饮酒观战,炎少果然好兴致!”
夏炎摇了摇头,含笑说:“我倒是觉得,用煮酒论英雄来比喻,更贴切一些。”
“炎少这话,指的是咱们俩呢,还是对面那几位?”
“呵呵,白兄你认为呢?”
“还是指对面比较好。”白空谷半真半假地说:“你神策君若是再来一句,渝都英雄惟空谷与炎耳,这酒我可就不敢喝了!”
“白兄谦虚了。在渝都有资格指点群雄的,除了白兄之外还有谁敢?”
白空谷在大腿上拍了一掌,指着夏炎大笑说:“虚伪,你们夏家人就是虚伪!”
夏炎不以为意,微笑道:“白兄,咱们闲着无聊,有没有兴趣赌上一赌?”
“哦?你想怎么赌?”
“龙神和剑仙站得太高,赌这两位有些不敬。”夏炎想了想说:“宫千阙号称无缺君,也是咱们渝都四少中人,不如咱们就赌他的战绩?”
白空谷点头同意,说:“炎少在照母山下那套别墅,用来金屋藏娇正好,不如就送给我了?”
“身外之物而已,只要白兄拿得走,自然没问题。”夏炎也点了点头说:“九龙坡那宗土地拍卖,你们白家就别参与了?”
白空谷双眼一翻说:“炎少这便宜占得太大了吧?”
“难道白兄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夏炎略带嘲讽地说:“胜负你先选好了。”
“好吧,我赌宫千阙胜!”
“你确定?”夏炎嘴角略翘,调侃道:“云山来历莫测,还是龙神的关门弟子,似乎更不好对付……”
白空谷没再多说,举起望远镜对准了金鹰顶。
金鹰顶观景平台上,一身青色道袍的剑仙,和一身浅灰唐装的龙神,两人负手而立,良久没有出声。两人身后的宫千阙和大山,同样没有开口说话。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凛冽的寒风和密集的飞雪,对这两对师徒没有任何影响,哪怕几人身上的衣衫,实在算不得厚实。
龙神师徒,矫健如龙。
剑仙师徒,凌厉如剑。
雪花飘落到头顶三尺,纷纷畏惧似地远远荡开,如同遇上一层无形的护罩。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李棠溪缓缓开口道:“没想到地处南国的渝都,也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气象……”
龙行云若有所指地问:“想必燕京的风光,此时应当更为壮丽?”
李棠溪点点头说:“你有几年未回燕京了?”
“三年。”
“伤养好了,你也该回去了。”李棠溪也话里带话说:“************,值得我们用心守护……”
“我会回去的,等有人请我回去!”
“养心静气了三年,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倔?”
“不是我倔。特安组的弟兄们,一直在为这个国家流血牺牲,我希望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这三年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答应给他们一个交待!”
“你可以跟一号首长直接对话……”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龙行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沉闷的战鼓,震得飞雪凌空乱舞,四周树顶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龙行云自创龙体术,修的是无畏无屈,习的是顺心随意,唯独不会屈膝妥协,摇尾乞怜!”
“你错了!”李棠溪摇头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国家和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
“正是为国为民,我才创建特安组为国效力!我只希望它成为国之利器,而不是党同伐异的工具!”龙行云遥指着北方的天空,掷地有声说:“有人趁我龙行云病危不察,利用特安组胡作非为,导致我十余名组员无辜送命,置我龙某人于何地?
“李棠溪,我劝你把眼睛擦亮些,别受了某些人的欺骗和利用,平白让自己的长剑蒙尘。麻烦你回去转告一号首长,我龙行云一天不将某些人拖下马,就一天不回燕京!”
李棠溪的神色若有所思,良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道:“江湖人的确不适于庙堂之争。既然说服不了彼此,那就用武力说话吧!”
大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上前一步说:“特安组云山,请宫师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