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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玉慧急忙道,“阿爹的脾气很固执,谁违背了他的意志,他会使出最严厉的手段!”

齐渊沉默地思索着;一会,又问:“你想过以后生活的道路吗?”

“想过的。”玉慧坚决地说道:“在这样的家庭里我生活够了。在家是父母的财产,出嫁了又是丈夫的寄生虫!他们从来没有把女人当作一个‘人’看待过。我毫不留恋这样的生活。只要是让我去为自己的理想和更多的人奋斗,再苦再穷我也不怕的!”

齐渊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她道:“好吧。你放心,事情让我来办。”他说完,便出去了。

第二天,齐渊向姑父母说,要到上海去看望一个同学,需得耽搁几天才回来。吃过早饭便坐船动身了。

十天以后他才回来。这十天,玉慧是多么焦急难熬啊!她不知是盼望远在上海的李剑,还是想念刚去上海的齐渊,心中只觉加倍地沉重。齐渊回来了,他还是一如往常。下午只有他们在书房里时,齐渊第一次出现了活泼的笑容。

“我看见他了。”齐渊微笑着说,“是个很有理想的青年。我跟他谈了半天。”他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玉慧。

信是李剑来的,充满了感激和兴奋。说第一次看见她的堂兄,想不到竟是一个这样美好的人……

“我对他撒了谎,说我是你的哥哥。你不会责备吧。”齐渊在一旁说。

玉慧哭了,她满含泪水望着齐渊,激动地说道:“渊哥!你、你这都是为了我?……”

齐渊略含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应该兴奋,你就要开始一种完全崭新的生活了。”停了一下,又道,“飞出去吧,你们会走上一条宽阔的光明大路的。我们在那里商量好了,为你安排了一个出走的计划。就在后天晚上……”

玉慧突然痛苦地说道:“不,我哪儿也不去了!……”

“怎么,”齐渊惊讶地问,“有些害怕啦?”

玉慧矛盾地摇摇头。

“留恋家庭和父母了?”

玉慧又摇摇头。齐渊叹口气,亲切地说道:

“你又来孩子气了。生活像一片大海,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到达彼岸。要是决定了,而且这决定又是对的,就应该勇敢地走下去!”

玉慧望着齐渊的脸,她觉得他比什么时候都更高大、更美好了。她多么想说:“渊哥,我就是为你,就是舍不得离开你啊!”可是少女的羞涩、自尊,每一个字都几乎有千斤重。她多么希望,齐渊此刻能向她说:“慧,我是爱你的。”那么,她就将会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去,把心中的一切都向他倾诉出来啊!但是,齐渊只是那样诚挚地看着她,说道:

“在外边,你们不是孤单的。我已经在上海托付了一些朋友,他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好。这个机会很难得啊,那边的情形,到了上海就会知道的。”

玉慧完全像个孩子,在听慈父的嘱咐一般。接着,齐渊又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了她:最近。有一批学生要到外国去留学,是北洋政府的公费,李剑和姚玉慧便可以跟着他们出国。后天晚上,李剑便雇一只船来接她。两人的衣物用品也都由他在上海办好。……

玉慧听了,只是呆呆发怔地望着齐渊,千言万语,不知从哪里说起。她痛苦,但又感到幸福;她希望这一天早早变成现实,又愿它只是自己的幻觉……为了宽慰她,齐渊第一次谈到了自己的过去,谈起他在学校的生活;谈起他们为了追寻真理,追寻人间不平的根源,不怕流血牺牲向军阀斗争;谈起他南下之前,在北京参加的“五四”运动,他们怎样冲开北洋军的大刀和皮鞭,烧毁了卖国总长曹汝霖的公馆……这一切,使玉慧惊讶而又新奇,想不到,表哥竟是这样一个奇男子啊!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在沸腾,她发誓要像表哥一样地去生活、斗争!

临行的那天,玉慧虽是极力镇定着自己,也终于止不住心酸。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虽没有更多的值得留恋,可总是睹物伤情,依依难舍啊!对于严厉冷酷的父亲,她是毫无牵挂的;只是对生身的母亲,她实在止不住惜别的眼泪了。这天的最后一顿饭,她吃得很少,齐渊便说怕她是病了,趁着月色,要陪她到海边散散步。父母自然很高兴地答应了。

他们走出村庄,沿着大路向海边走去。星光盈盈,月色依依。玉慧一路不停地回头,去望村庄中那高大威严的门楼——她的家。最后,那门楼的暗影也逐渐地变得朦胧了……他们默默地走着。要说的话都已说尽了,只有那难言的隐衷,永远、永远地埋藏在心中……

李剑的船早已在海边等候了。玉慧拉着他的手,全身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像一个飞出樊笼的小鸟,她顿觉这天地和大海都属于她自己了。可是当她转身看见站在后边的齐渊时,一阵隐痛和凄酸又涌了上来。

“渊哥,”她哽咽着说道,“我们走了,可你回到家里,一个人怎么说呢?……”

“我会有办法的。”齐渊安慰他们道,“反抗总会有痛苦和牺牲。这也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我不久也要离开这里了。当然要等一些时,等他们的心情平静些了再走。”他似乎怕玉慧的悲哀也引起自己的伤感,便催促道,“快上船吧。迟了会赶不上去上海的洋船了。”

小船渐渐远去了,齐渊还久久地站在那荒凉的海滩上,凝视着暗蓝色的远方。月光映着他那清瘦的身影,映着那闪闪泛光的海水,在他的脚下撞击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又向那无尽的大海涌去、涌去……

“渊哥,”玉慧的叫声,惊醒了齐渊的沉思,使他又回到大街上海洋一般游行队伍的旁边来。“这些时,”玉慧满怀眷念地问,“你得到过阿爹的信吗?”

“还是在前年得到过一封。”齐渊回答道,“他们的身体都好,只是盼你盼得心切。姑母说只要你能回去,一切都可以照你的意思做;看姑父的口气,也是有些觉得后悔了。”

姚玉慧沉默了一瞬,接着又坚定地抬起头来,有些生硬地苦笑了一下道:“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的。今天,我已经不属于他们所有了。我把自己的躯壳和灵魂都托付给了党和民众,都交给了为我信仰的主义和革命。我决不会再怜惜他们了。”

齐渊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安慰道:“怜惜当然不能怜惜,如果你想写信告诉他们一个行踪,倒还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他们今天不反对革命。”

玉慧没有表示同情,只是忽然问道:“渊哥,你可以把那封信拿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的。”齐渊道,可是又想起来,“不过,只能寄给你了。我们立刻要开拔了。”

“开拔?”玉慧惊问,“向哪里?”

“就是你们久已盼望的北伐前线。

“啊!”李剑惊喜地叫出来,“你说的就是……那个团?明天就开拔了么?”

齐渊点点头,向着他问:“怎么?”

“这边的同志已经答应我去了呀!”李剑又高兴又着急地说,“只是这样还赶得及吗?”

“赶得及的。”齐渊点点头道,“我们是第一梯队,后头还有队伍。”

“为什么你们这样快就出发呢?”李剑的语气里又含着惊异和担心。“难道真的是单独打出去了?”

“是的。”齐渊仍然平静地点点头,又敏锐地问:“怎么,你听到些什么传说了吗?”

李剑迟疑地点点头,思索了一瞬,终于压低声音道:“磊夫,我听好些人说,这可能是一个政治阴谋!……而且非常明白。难道我们就真的会去上当吗?”

齐渊看看李剑,又看看玉慧;他们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怎么向他们说呢?他们的担心当然都是对的。他想起,刚才到广东军的军部里去探访从前的那些老朋友们时,那些人也带着一种对老朋友的关切的情感,为他们这个团的孤军远征表示出明显的惋惜难过的心情,有的甚至直接向齐渊说出来:这是明知上当的事,还要去上当,他们简直是傻瓜。有的则半嘲讽半规劝地说:不要看吴佩孚在前年栽过大跟头,要吃掉一个团在他还是易如反掌的。当然,对这一切齐渊都没有多作辩驳;他知道,有些话即便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理解的。然而现在,对着亲密的朋友和同志,他沉默了一瞬,便平静地回答道:

“不。子剑,这一切我们都考虑过的。要说危险,当然会有。任何新生的革命的事业,哪有在成功之前不包含着危险呢?但是,真正的傻瓜不是我们,倒是那些只看见敌人强大,看不见民众的力量的人。你大约也知道了,今天两湖的工农民众运动已经非常强大,他们渴望北伐,有如大旱之渴望甘霖。这就是北伐的最可靠的保证。我们的武力如果能同工农民众结合起来,即使敌人再强大,我们也能够战胜的。”

“那就好!”李剑点着头,又转为兴奋地说,“有你在,我就更有勇气了。好吧,磊夫,我们别后的一切,也等着到了一起再细谈吧。我一定要赶上你们的。”

“我在前线迎接你。”齐渊微笑地说。他看看游行队伍,又转向姚玉慧道:“慧,不再耽搁你们了。现在回去,我就派人给你把那封信转来。你的地址是——”

“中央党部妇女部。”玉慧望着齐渊,恋恋难舍地说道,“这一别,又不知相见在哪天哪时了。渊哥,我多想听你讲讲这些年在外边的经历啊!”

“我有什么值得讲的呢?”齐渊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这七年,一多半是在战场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要赶上游行大队去了!”

“好吧。”玉慧望了望游行队伍,难过地点点头,又祈求地问:“我能去送你们吗?”

齐渊抱歉地摇了摇头:“不能,慧。……”

玉慧望着齐渊的目光,理解地点点头,又不由叹了口气道:“我多想跟你们一起到前线去啊!可是……我一定会去的!”她坚定地抬起头来,齐渊看见她那双明净的大眼里含着两颗晶亮的泪珠,可是她笑着说道:“我知道,渊哥,你不会再忘记我们的了。对吗?”

齐渊像老大哥似的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玉慧紧紧握住齐渊的手,说道:“再见!祝你们……渊哥,我愿明天就能得着你们凯旋的捷报,当作你的第一封信。好吗?”

齐渊没有回答,仍显出平静的笑容点了点头。可是在他的心底却暗暗地说道,“别了,亲爱的朋友。虽然一切已在意料之中,但我们要走的路,将要比你们所想象的艰难得多。你们会看到:胜利不是容易取得的,但我们将不惜牺牲一切地去取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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