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教室的窗外,是几棵槐树,白白的花儿如雪一样洁净。每天,上课的时候,我们在教室里唧唧喳喳地叫,就有几只小鸟在窗外的树上唧唧喳喳地叫,叫得人心里一片明亮。
这时,黄宛如老师看看我们,再看看鸟儿,脸上总会露出笑来,槐花一样洁净。
不久,我们发现,槐树上,鸟儿不知什么时候做了个窝。而且,鸟雏也出现了,声音轻轻的,嫩嫩的,笛儿一样,很好听。再过一段时间,就有两只小小的花背鸟儿随着母亲在青绿的枝叶间穿梭,不时,停在靠近我们窗台的一根斜枝上,一荡一荡的,叫几声,豆眼骨碌地望着我们,很好奇的样子。
这两只小鸟太可爱了,我们很想把它们捉到手。如果能把它们放在手心里,仔细看看它们嫩黄的小嘴是怎么吐出这么好听的歌,或者再抚抚它们蓬松松的羽毛,该多好啊。
于是,在一次课间休息时,瞅黄老师不在,我们几个淘气的孩子找来一根长竹竿,去戳那个鸟窝。鸟窝戳掉了,可小鸟并没有捉住,展着翅,惊慌地飞走了,和它们的母亲一块儿,围着那个垒窝的树杈,上下翻飞着,一声声尖叫,失去了往日的脆嫩。
上课的时候,我们很怕鸟叫会引起黄老师的注意,可黄老师偏偏把头转了过去。我们几个戳鸟窝的学生都低了头,心里“砰砰”地跳。
然而,黄老师并没有说什么,继续上课。
到了下一节,是美术,仍然是黄老师带。她走进来,笑笑的,让我们画教室外的风景。
我们都很高兴,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思索着,一边认认真真地画着。
那天,我画的是我们的游乐场,有荡起的秋千,有长长的滑梯,有明亮的教室,窗子在太阳下反着光。当然,场地边上,还有几棵树,一片蓊郁的树叶,用线条曲折勾勒的。天空上,有几只鸟儿在飞,跟着它们的爸爸妈妈一块儿,非常快乐。树上,也有几只小小的鸟儿,伸着小嘴,向妈妈要吃的,很淘气。真的,现在想来,那画画得非常稚嫩,都是小儿涂鸦之作。但是,当时自己却认为非常好,得意地拿着,去让黄老师看。
黄老师接过画,很细致地看着,啧啧地赞叹着,赞叹得我一脸阳光,心,飘悠悠的,几乎要飞起来了。同时,满脸得意地向同学们望,想,瞧我的,咋样?
黄老师看了一会儿,把画展开,问我,画里是不是还少画了什么东西?
我凑近去,认真地看着,有滑梯,有长椅,有飘荡的秋千,有各种其他的玩具,还有放风筝的同学:一样都不缺啊。
老师说:“你再看看天空和树上,是些什么?”
我说鸟儿,在跟它们的妈妈学飞呢;有的向妈妈要吃的,肚子饿了。
老师点点头,说:“你放学了要回家,鸟儿呢,它们也要回家啊,不然,在外面过夜,多冷多害怕啊。”
哦!我把这忘记了,我眨眨眼。可是,场外的树上已没有了鸟巢啊。
老师望望窗外,望着那棵已没有了鸟巢的树,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这幅画画得多好啊,尤其那些鸟儿,像你们一样,快乐幸福地跟在妈妈身边,高兴地唱着歌,多活泼啊。可是,它们如果没有了家,没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又怎么能欢乐得起来呢?晚上,它们没有地方睡觉;白天,它们没有地方吃饭;暴风雨来了的时候,它们连避雨的地方也没有。大家说,它们可怜不可怜?”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可怜!”我们几个捅鸟窝的孩子都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然后,老师拿起笔,递给我,说:“现在,知道画里缺少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接过笔,很认真地在树叶中间画上了一座小木房子,尖尖的房顶,圆圆的窗户和圆圆的门儿,小巧而别致。我想,今夜,那些无家可归的鸟儿,一定会偎依在妈妈的怀里,睡在温暖的木房子里,做着一个个香甜的梦。
我画得非常认真,也非常仔细。画儿画好后,交给老师,黄老师拿起笔,在画儿旁边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上九个字:在心里给鸟儿安个家。
放学后,老师找来梯子,在我们的帮助下,把那个鸟窝又放了回去。
那年的美术竞赛中,我的这幅画参加了市里组织的学生书画竞赛,还获了奖。
但是,至今,我仍然认为,我得到的最大奖赏,莫过于黄老师赠送的那句话——在心里给鸟儿安个家。同时,在我的心里,安下的,还有一个小巢,那里面住着一对唧唧喳喳的生命,一个叫善良,一个叫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