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超 人家外国有贝利，贝肯鲍尔，还有冈萨雷斯，马拉多纳，他们可都是吃牛油长大的，胳膊腿老粗老粗的，就我们这些小瘦干，（捏捏熊勇的胳膊）怎么跟人比？
邓 刚 你错了，我们东方人的体格跟西方人不同不假，可我们真正欠缺的是一种团结坚韧的足球精神。就说刚才那场比赛吧，前半场我们都是各自为阵，光想着自己进球，所以败得很惨；后来倒是佼佼班长的话提醒了我，下半场大家各尽其职，密切配合，初三队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集体，所以身强力壮的高二队也败在我们手里了。
小胖子 佼佼班长的话还有这种作用？
邓 刚 她说我们是一帮吊尔郎当的残兵败将，这话我可不爱听。
小胖子 我也不爱听，她凭什么……？哎呀她来了。（想溜，被何超抓住）
何 超 干嘛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怕什么？
小胖子 （仍看着远处）哎，虚惊一场，是隔壁班上的小毛丫头。
邓 刚 你呀，怕她干啥？何况她也当不了几天班长了，哎，我说范小波，你是男生里面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了，将来你要当了班长，组阁的时候可别忘了把体育委员的位置留给我。
小胖子 我给你组织文娱活动。
何 超 你要搞郊游什么的，我可以给你叫车。
范小波 你们都是怎么啦，又冲我来了？罗老师不是说过，所有的同学都可以参与吗？邓刚，就说你吧，你刚才那番关于足球的见解就能组织成一篇很好的施政纲领嘛。
小胖子 哎，我看邓刚是挺适合当个班长的。
邓 刚 别笑话我了，我的作文向来是以狗屁不通闻名全年级的，还写施政纲领呢！
范小波 你要没自信就算了。喂，熊勇，你来帮邓刚揉揉小腿，（对何超和小胖子）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打扫赛场？
何 超 一块去吧，未来的班长大人。
小胖子 对，范小波也挺适合当班长的。（三人下）
熊 勇 邓刚，我来帮你揉揉腿。（非常虔诚地为邓刚揉腿）
邓 刚 （想着心事，突然抓住熊勇的手）熊勇，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熊 勇 （吓了一跳）你，你挺好的啊。
邓 刚 什么叫挺好的？我可是爱瞎胡闹，老师看见我准闹头疼。
熊 勇 这当然不好，可你身上那股子敢作敢为的劲头，恐怕我这辈子都别想有。我妈老说我，将来到社会上去，别人喝粥，我就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儿。
邓 刚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换了我就会去抢？
熊 勇 别别，我没那意思。我想，是你就会去为自己争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邓 刚 属于自己的东西？哎，熊勇，现在我来段即兴演讲，你来当观众好不好？
熊 勇 （一头雾水地）干什么？
邓 刚 你这个笨熊，叫你当观众你就老实给我坐着。（将熊勇按倒在座位上，自己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差点摔倒。熊勇想扶，被挡住。）我叫邓刚，对了，大家谁不认识我？行了，那我就直说了，我们308班一直以来就是个忽视体育锻炼的集体，民不强国不富，这个强，首先就要强在身体和毅力。人家老说外国人吃的是黄油，可想想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我党我军只有小米加步枪的艰苦条件，不照样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胜利吗？所以，我要在308班组织一支球队，每天早晨六点钟到校，一方面可以锻炼身体，另一方面也能杜绝早上迟到的现象，这真是两全其美之策呀！（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
熊 勇 （拍手高呼）好！好！组织球队太好了，我也参加。可你能起这么早吗？
邓 刚 我这……咳，你这笨熊，真没听出我讲这些的意思？
[罗老师与佼佼悄悄上，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熊 勇 你的意思是……？
邓 刚 我也要竞选班长！
熊 勇 好好，竞选班长好！（黑皮抽着烟上，边鼓掌喝彩）
黑 皮 恭喜恭喜，邓刚要给哥们露脸了！（熊勇想溜，被黑皮抓住）嘿，你可得投我哥们一票。（熊勇吓得直点头，黑皮把他推下）
邓 刚 你有事吗？
黑 皮 哈，不就是参加竞选吗？这还没当班长呢，就一身正气的了？何况就你，成绩又不好，老师又看不上你，瞧你受的那些窝心气！
邓 刚 唉，你说的是，这成绩一不好，你还真就抬不起头。（沮丧地踢球）
黑 皮 （趁机鼓动他）你跟着我们多好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都可以，我们可不嫌你。再说了，你老爸不是个警察吗，咱哥们真要出了什么事，他还不得出面保护你？
罗老师 邓刚。
邓 刚 罗老师。
罗老师 听说你们比赛得了冠军，恭喜你呀！咦，这是你的朋友吗？对不起，这位同学，学校是无烟区，禁止吸烟。
邓 刚 （掩饰着）罗老师，我家里有事，先走了。（黑皮正瞪着眼要发作，被拖下）
严佼佼 那人住我家隔壁，他原来是高中部开除的，我见邓刚也去过他家。
罗老师 佼佼，邓刚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严佼佼 这……不了解，就觉得他太爱瞎捣乱。
罗老师 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成绩老上不去？
[收光，音乐起，少年的歌声：
借我一支画笔吧，
我就能画出满天彩霞，
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吧，
夜再黑我也不害怕。
三
[邓家。
[邓刚在对着个沙袋拼命击拳，发泄着胸中的怨气。画外音传出开铁锁声，邓书志手拿一根粗的链子锁，推一辆旧自行车上。
邓 刚 （自言自语）打你这黑皮，打你这黑皮！
邓书志 小刚。
邓 刚 （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扑向父亲）呀呀嘿！（空拳落向父亲，被反手拗住，疼得乱叫）啊，疼死我了！
邓书志 小子，你皮发胀了？作业做完了吗？
邓 刚 嘿嘿老爸，早做完了，我这儿精力过剩呢！（接过父亲手中的链锁挂好）
邓书志 去，拿把钳子给我，这老爷车又得修了。
邓 刚 爸，换辆摩托车吧，您骑摩托车肯定特别神气。
邓书志 （瞪儿子一眼）你进中学的时候要多考个十几分，我早都骑上摩托车了。
[邓刚一吐舌头，进屋拿工具，顺便带出一杯茶给父亲，抢着帮父亲修车。
邓 刚 爸，您休息，我来修。
邓书志 （喝着茶，欣慰地）今天真懂事。（想想又有些疑惑）你不是有什么事吧？在学校受处分了？
邓 刚 （心虚地将钳子掉在地上）没……
邓书志 （紧张地站起来）准是哪门功课考砸了，说，又是哪门不及格了？
[邓刚从口袋里拿出试卷交给父亲。
邓书志 （急忙展开试卷，看着看着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89分，我不是在做梦吧？
邓 刚 （掏出钢笔递过去）爸，签字。
邓书志 好，签字！（邓刚背过身悄悄划了个十字，双手合一，见父亲已签完字，迅速夺过卷子折进袋中）这回怎么考这么好？来，再让爸爸看看，我可是有很久没看过这个分数了。
邓 刚 （递茶杯）爸，喝茶！
邓书志 （开朗了许多）儿子，看来你知道用功了，哈……
邓 刚 （极小声地）爸，我会达到这个分数的。
邓书志 你在说什么？
邓 刚 （掩饰地）哦，我说我会考得更好一些的。
邓书志 对，有了好成绩就要再接再厉，要好上加好，要彻底跟过去的39分，49分，59分告别。
邓 刚 （被点到痛处，不知所措）瞧您，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能不能说点别的？
邓书志 好好，我给你讲讲我们同事侦破的几个案件，来，坐爸爸这儿。
邓 刚 爸，两个大男人碰在一块儿就谈事业，多没劲呀！（看见挂着的链锁）爸，您看，我都这么大了，您老把我锁在家里，让别人看见传到学校，多让人笑话！
邓书志 好嘛你小子，这才打了个89分，就敢在你爸爸面前装大人了？要明天再得个98分，那你还不得上了天？
邓 刚 别别，我们不提那茬儿了好不好？对了，您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端热饺子去。（跑进屋内）
[邓书志高兴地边修车边哼着歌曲。邓刚一脸沮丧地端着碗上。
邓 刚 真糟糕，我把它热在锅里，谁知道面皮和馅都分了家，成一锅糊糊了！
邓书志 （感觉到儿子的可爱，接过碗扒拉着就吃）没关系，爸爸今天心情特别好，吃什么都香。
邓 刚 （心疼地看着狼吞虎咽的父亲）爸，这屋里要有个妈妈多好呀，您就可以吃到热饭热菜，我们的衣服也有人洗了。
邓书志 （噎着）那哪成，要找个人进来，她对我儿子横眉竖眼的，你不吭声，我看着还会难受呢。这样挺好，就我们爷俩过，我什么都依你，可就一条，你得把成绩给我搞好。
邓 刚 （帮父亲抚背，内疚地）爸爸。
罗老师 （画外音）请问这是邓家吗？
邓 刚 女的？爸，肯定又是给你作介绍的。真的，你可得抓紧点，别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帮父亲整理衣服）别担心我，你中意我满意。哎，有人有人！
[罗老师上，邓刚吓得忙把父亲拉到一边。
邓书志 这不是罗老师吗？（要去同罗老师握手，被邓刚死拽住）
邓 刚 （轻声地）爸，这个可不行，我害怕。
罗老师 邓刚，不欢迎我来给你补习功课吗？
邓 刚 啊？给我补课？
邓书志 （推开邓刚，热情地）罗老师，您好您好，邓刚这回破天荒打了个89分，真得感谢老师呀。
罗老师 89分？（见邓刚在他父亲身后拼命打手势做眼色，只得含糊地）呵，呵……
邓书志 （敏捷地回头抓住邓刚乱晃的一只手）邓刚，你这是干什么？
邓 刚 我，我去给罗老师倒茶。（欲溜）
邓书志 对对对，家里真没什么招待的。邓刚，陪陪老师，我这就来。（急下）
邓 刚 （回避着罗老师追问的目光，却无处可逃）嘿嘿！罗老师，想不到您真够哥们，不不，我是说您真好。
罗老师 89分？好嘛，成绩上升得比火箭还快嘛！讲给我听听，有什么好办法，看能不能推广？
邓 刚 我这……您不知道，我爸要见我只打39分，这屁股非被他打烂不可，再说这39分……（邓书志拿食品兴冲冲地上，听到这话停住）它还真不好改，3改成6呀7呀都不像，还只有改成8最顺笔，这不（划了个大大的8字）就成89分了！
邓书志 你可真聪明！
[邓刚正洋洋自得，回头见说话的是父亲吓得抱头就跑，邓书志气恼地抓起手中物砸向儿子，罗老师忙阻拦。
罗老师 老邓同志，别这样，他成绩不好，大家可以帮他嘛。
邓书志 罗老师，您都看见了，他不但成绩不好，还学会了撒谎骗人，我……（追打邓刚，罗老师挡住）
罗老师 邓刚改分数不对，可我相信他内心还是想考好的。
邓 刚 （躲到罗身后）我这都是让他给逼的。要是他看见我只打39分，我这屁股早让他打烂了，今天的足球赛我就拿不到冠军了。
邓书志 咦，你倒有理了？（推开罗）从小撒谎骗人，将来就成了社会渣子，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打死算了！
罗老师 老邓同志，住手住手！
[邓书志追打儿子，罗老师追着邓书志，三人转着圈子。
邓 刚 （绕到自行车边）罗老师，你可救救我！爸，我真想看到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们年级有个学生的爸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重伤成了植物人，他也是个警察。
邓书志 你巴不得我也成植物人，你就没人管了。
邓 刚 （猛地站住）不是！我做梦都怕你会离开我不管我了。我笨我成绩不好，可你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我呢？每天把我押送到学校，放了学又把我往屋里一锁，扔下一句“好好用功”，就跑出去执勤了。你锁就锁吧，谁叫我是你儿子呢？可万一你在进门的一刹那遇上了歹徒，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救都没法出去救你！我练的那些功夫全白费了。
邓书志 小刚，你……
邓 刚 （将身子扭过去，弯腰背冲父亲）爸，你打吧，往这打，打完了您的心情兴许就好了。
邓书志 （拍着自己的腿）咳！（BP机鸣响，从袋中拿出机子看）有行动？
邓 刚 （担忧地抱住父亲的胳膊）爸，您可得当心点！
罗老师 老邓同志，你工作忙，邓刚交给我吧。
[邓书志满怀怜爱地看看儿子，又感激地向罗老师敬了个礼，推车欲下，邓刚追着父亲，把铁锁交到邓书志手中，邓书志内疚地看看儿子，毅然将铁锁丢到远远的角落，转身急下。
邓 刚 他不锁我了，罗老师，他真的不锁我了！都怪我，怪我！（捶着自己的头痛哭）
罗老师 邓刚，别这样。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你爸爸并不是真心要打你。
邓 刚 别提我妈，我没有妈妈！
罗老师 你……？
邓 刚 瞧瞧我家，墙上挂的，桌上摆的，玻璃下压的，全是我和爸的合影，要是我有妈妈，爸爸就不会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罗老师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妈不在了。
邓 刚 她生下我就跟爸爸离婚了，她是不喜欢爸爸这没时间没安全的工作，她可能都没抱过我。爸爸真可怜，罗老师，您说我爸爸今晚不会出事吧？
罗老师 放心吧，邓刚，爸爸不会有事的。以后感到孤独了，多找老师和同龄人中可以当作榜样的同学谈谈心，老师还希望你能大胆参加这次的班长竞选。
邓 刚 竞选班长，我能行吗？
[收光，音乐起，少年的歌声：
金窝窝银窝窝狗窝窝，
爸爸妈妈还有我，
搭起一座红房子，
热热闹闹才像生活。
四
[范家。
[这是本市的老城区，潮湿，凌乱。范海生在整理自己的三轮车，他已经下岗一年多了，他靠着蹬三轮车帮人拉货挣钱糊口。最近小波的妈妈又得了白血病住进了医院，因为为生计而奔波操劳，范海生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衰老。
范小波 （画外音）卖报，晚报，都市报，卖报啦！
[范小波背个大包边点着钱边上，他在利用课余卖报挣钱。范海生蹬着三轮车正要出去。小波忙将钱塞进包内。
范海生 小波，放学了？你怎么背了个这么大的包？
范小波 爸，没，没怎么。（躲闪地将包放到背后）您出去呀？
范海生 （停住）去医院看过你妈了吗？
范小波 去过了，医生说要给妈妈加大用药剂量，药费又上涨了。（陷入忧虑之中）
范海生 （从袋中拿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开心地冲小波扬扬）今天爸爸领了这一年的补助，有一千块呢。小波，别急，我去下河街给你和你妈买些补品，明天就去医院把药费缴了，你在家好好温课吧。（蹬车下）
范小波 （目送父亲下）爸爸，当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