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淑真花颜月貌的天使面孔顿时红透,仿佛可以拧出水来一般,气极反笑道:“顾元溪,你再三蔑视羞辱我,是摆明要跟我崔淑真过不去么?”
顾元溪大感无语,心道每次跟我过不去的不都是你崔大小姐。他讪讪笑道:“崔姑娘说笑了。以崔姑娘这样巧笑倩兮、天生丽质、绰约多姿、夭桃秾李、兰质蕙心、出尘脱俗的绝世容貌,简直可以说是人间尤物,我见犹怜。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跟崔姑娘您过不去呢?”
“你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人!”崔淑真虽然这样说,但语气神情哪有一丝愠怒,显然被顾元溪方才一连贯的赞美之语所捧得没有脾气,要知道人都是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赞美话,更何况是个女人,更何况又是个美女!
“崔姑娘,这姓顾的可是三番两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们啊。”站在旁边的杨晓觉得崔淑真有点不对劲,生怕崔淑真的怒气被顾元溪的甜言蜜语所化解,连忙上去添油加醋道:“我记得上次,这姓顾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崔姑娘你一耳光,如此奇耻大辱,崔姑娘不能忘记啊。”
顾元溪大汗,心道这杨晓倒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自己好不容易化解了尴尬,此时这脑缺货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子又得想办法应付过去。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元溪轻轻咳嗽一声,一脸悲愤地指责杨晓道:“羊公子,这可是你不对了。虽说我之前与崔姑娘有一些误会,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事情早已经过去,崔小姐又不是那种心地狭隘之人,怎么还会怀恨在心呢?”
“说了多少遍,公子我姓杨,不是羊。”杨晓不得不佩服顾元溪的厚脸皮,不打不相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的确是不“打”不相识,你打了人家崔大小姐一个耳光,还敢如此言之凿凿地拿出来吹牛皮。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脸红。
“羊公子啊,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元溪大为气愤道:“难道崔姑娘被打是件光彩的事情么?你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件陈年旧事,莫非是想藉此羞辱崔小姐。”
杨晓一愣,心道这姓顾的怎么这么贼,居然居心叵测地把事情的罪责转移到自己身上。明明人是你打的,我好心提醒崔小姐跟你之间的仇恨。怎么被你一说,怎么好像一切罪过坏事都是我做的一般。
“崔姑娘,你别听他胡搅蛮缠,这个人良心太坏了。”杨晓脸一红,急忙向崔淑真解释道:“崔姑娘,我不是有意揭起你过往的伤疤。”
只是这不解释还好,一经他笨口笨嘴的解释,本来不至于听信顾元溪胡言乱语的崔淑真,这时也忽然怀疑起杨晓的居心来。她带着杀气瞪了杨晓一眼道:“你这个天杀的蠢货,真想令我难堪?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
杨晓闻言脸色一白,心道怎么扯来扯去都变成我的错。他脸上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大有负屈衔冤之色。看起来似乎比祥林嫂还要苦,比窦娥女还要冤。
只是一个大男人露出委屈的表情,别人不但不会觉得可怜,反而会大感恶心。崔淑真便是如此,直接厌恶地再瞪了她一眼,将身躯微微侧移,似乎想要与杨晓这蠢货划开距离。
杨晓怒发冲冠,眼睛死死瞪着顾元溪看,似乎想用眼神杀死他一般。无论崔淑真如何羞辱他,他都不敢反驳。可面对顾元溪就完全不用掩饰自己的愤怒与杀意,尽管他很想将顾元溪拉出去打死,但显然打架这样的暴力事情,以他自认贵族的身份还是做不出来的,只能用目光表达自己的内心的愤怒。
顾元溪也是大感悲痛。不过他不是为自己两次肆耍杨晓的行为感到愧疚,而是为大名鼎鼎的奸相杨国忠感到悲哀。
这未来权倾朝野的杨国忠,此时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杨钊,权势名声还未显人耳目。但顾元溪知道杨国忠此人城府极深,是玩阴谋诡计的好手,连晚年的李林甫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顾元溪实在想不出来,像杨国忠这样“阴”明一世的大奸臣,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智商80以下的儿子呢?
况且,传闻杨钊的次子杨昢,也就是历史上娶了万春公主李婧宸的那位。听说他风仪絕佳、气度雍容、才华横溢,是杨家绝无仅有的一个英才,公认的大唐贵族的新秀,怎么与弟弟杨晓相比,同父同母所生之间差别如此之大?
不过这样想来,问题又来了。虽然杨国忠不得不说是一个玩权术阴谋的人才,琢磨着智商也是很高。但以其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看,无非也就是一个高配版本的市井无赖,怎么就生出了杨昢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呢?
“看来娶万春公主李婧宸的难度很大啊。”顾元溪暗忖道:“起码杨昢这个历史上真正的万春驸马就是一个难以对付的竞争对手。”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今天跟李婧宸达成协议后,三番两次都想起娶万春公主这件事?妈的,看来回去得找片芭蕉叶洗洗辟邪。
顾元溪瞥了眼前的杨晓一眼,心里暗暗道:“人家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看来这句话放在阿猫阿狗身上也很适合啊。这杨国忠跟杨昢、杨晓三人就完全不是同一个画风啊。”
不过听说历史上,杨国忠外出公干时,他的老婆裴柔曾经跟别人私通玩出轨,还因此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在杨国忠回来后,这位裴氏还厚着脸皮说是“因为思念至深,荏苒成疾,所以在梦中跟杨国忠交合而怀孕。”
如此蹩脚的借口,也不知道杨国忠是真爱还是妻管炎过度,居然还点头说:“此盖夫妻相念,情感所至。”然后就不以为然地戴上老婆送给的绿帽子,还名正言顺的把老婆跟别人的私生子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养育。
只是裴氏那个私通所生的儿子,也不知道是那位杨昢还是这个杨晓。因为以顾元溪来看,杨国忠既生不出杨昢那样的雍容公子,也不至于生出杨晓这样的大笨蛋。
“看来这里面水很深啊。”顾元溪没有发觉自己有当八卦记者的潜质,陷入了自己对杨国忠一家不怀好意的沉思中。
“顾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崔淑真见顾元溪在跟自己说话时,还能忽然陷入沉思然后露出傻笑,只觉得这样奇葩也算世间罕有。
“噢——”顾元溪回过神来,笑着回答道:“不好意思,我看到这晴空万里,只觉得太乙山的早晨景色特别优美,所以在酝酿着一首诗。一时之间,沉醉其中,不能自我,请崔小姐谅解。”
杨晓抬起头,无语望苍天,心道:“明明都日上三竿,午饭都吃过许久了,哪里来的早晨景色特别优美?而且还作诗词呢?有谁酝酿作诗时,会露出那么可怕的淫笑。我看是忽然想起那家青楼里的小姐了吧?”
可是让他大感无奈的是,偏偏这样谁都听得出胡扯的话,看崔淑真大小姐那兴奋表情,好像真的傻傻信了。
“哦?顾公子在酝酿作诗?”崔淑真本来就是“蒹葭诗社”的社长,也是长安有名的女才子,闻言大为好奇地走前几步道:“不知道顾公子酝酿的如何了?”
“这,还在酝酿当中!”顾元溪一脸郑重,心里却是大为郁闷,怎么这样胡说八道的话,崔大小姐居然就信了呢?这下子可好,看来不弄首诗出来是难以应付过去了。
他却不知,崔淑真的举动,完全是因为对顾元溪看法的改变。之前两人交恶时,无论顾元溪表现如何的才华,她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随着顾元溪在长安声名鹊起,以及早上惊艳的箭术表现,已经让她对顾元溪大为改观。
人都是如此,厌恶它人的时候,就算对方是圣人你都能挑出他一千个、一万个缺点。但当你对别人产生好感时,就算对方当着你的面放了一个屁,你也会替他解释说放屁乃人之常情,是新陈代谢的正常反应。
崔淑真无疑就处于从对顾元溪的厌恶转向好感的过程中。毕竟她对顾元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人结怨无非是顾元溪打了她一巴掌。而顾元溪之所以打了她一巴掌,是因为自己打了他妹妹顾元清的耳光。
崔淑真出身显赫,作为杨贵妃的侄女,韩国夫人的女儿,广平王妃的妹妹,长期浸淫在侯服玉食的唐朝贵族社会,难免养成目中无人的骄纵性格。
然而她本身虽然刁蛮任性、骄纵恃宠,本性却不是那种特别坏的人。在顾元溪诗名传起以及今日亲眼目睹他在场上的傲人箭术后,之前曾经的不快早就被置之脑后,对顾元溪也从怨恨变成好奇,再加上顾元溪方才连珠炮般的赞美,两人之间的小仇怨虽然说不出烟消云散,但也是大有改观。
所以,当顾元溪说到借景作诗时,以她这样雅好诗歌的女文青性格,自然除了作诗那两个字以外,再也不会考虑其它。
“有了。”顾元溪忽然拍掌道:“如今正是春末,绿柳抽芽、芳草萋萋,我就作一首‘春思’,用以怀咏。”
“顾公子快快道来。”崔淑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咳咳。”顾元溪很装逼的咳嗽几下,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才向前走了几步,装出一副很深情,很文艺的神情道: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