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考试,老师总要同学们把试卷拿回去,让家长签字。
女生廖晨珊最讨厌这事!
如果碰巧考出了水平,拿了高分,这倒例外。
她会像所有拿了高分的同学一样,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老远就高声叫着:“爸爸,签字!”或者“妈妈,签字!”,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
偏偏这样的“例外”很少。
廖晨珊的学习成绩,说好不冒尖,说坏不垫底,像关在笼子里的老鼠,蹿上蹿下。这样一来,一到考试时她就紧张,一紧张就爱出错,而且总是在不该出错的地方出错,给爸爸妈妈留下一条责骂的理由。
“奇怪,这样的题目值得错吗?”爸爸说。
“你总是粗心!没见过这么粗心的女孩。”妈妈说。
“做完题后一定要验算,认真检查几遍。”爸爸说。
“下次再这么粗心,过年也不给你买新衣服。”妈妈说。
爸爸妈妈你一句我一句,常常数落得廖晨珊抬不起头来。人家没考好,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说,还说,说个没完没了,真是的!
最可恶的是妈妈。
爸爸说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妈妈却唠唠叨叨,像嗡嗡叫的苍蝇一样讨厌,做饭时说一遍,吃饭时又说一遍,看电视时说一遍,洗衣服时又说一遍。
不就是一道8分的题吗?
而且,最最令人讨厌的是,妈妈总爱把廖晨珊跟人家的孩子比。
“你看人家胡珉,每次考试总拿高分,你怎么就比不过胡珉呢?”
“看看,看看,陈舒豪又是满分!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昨天的电视我看过了,这次演讲比赛,瞧人家段晶晶讲得多好!”
这样比下来,廖晨珊总是越比越灰心,弄得一点儿自信也没有。
为什么妈妈就看不到自己的长处呢?
廖晨珊决不是一个没有优点的人,她温柔、懂事、热爱小动物,最喜欢舞蹈,她跳的独舞《幽兰》,还拿过全市中小学生舞蹈比赛二等奖呢!
这回数学测验,廖晨珊只考了79分。
79分是一个很让人难为情的分数。差一分就是80分,80分勉强称得上是红分。79分算很什么呢?
再说,班上的同学中,80、90分以上的,很多。就是满分也有三个。
廖晨珊不知道该怎么迎接妈妈的唠叨。硬着头皮把试卷交到妈妈手中,廖晨珊的心,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胡珉考了多少?”妈妈劈头就问。
“胡珉考了100分。”廖晨珊小声地回答,就像一只蚊子在跟蚂蚁说话。
“你看看人家胡珉,每次考试总拿高分,这回又是满分。你呀你呀,怎么就比不过人家胡珉呢?你真是没用……”
妈妈说话分贝很高,超过了一百只大嗓门乌鸦。
“胡珉学习根本不要家长督促……”
“胡珉做了许多课外练习题……”
“胡珉……”
廖晨珊的耳朵里装进的全是“胡珉”二字。
本来她跟胡珉关系挺好的,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一听“胡珉”二字,心里就烦。她愤愤地想:老是说胡珉好,胡珉好,干脆让我变成胡珉,让胡珉给你当儿子好啦!
她这话并不敢说出口,只不过心里这么想罢了。
好笑的是,她刚这么一想,就把自己“想”到胡珉家去了。胡珉妈接过试卷,轻轻地问:
“怎么?这回没考好是不是?不要紧,没考好,下次再来。”
胡珉妈的一句话,让廖晨珊一忍再忍的眼泪,禁不住“叭”地掉下来。有这样理解自己的妈妈,何愁考不好呢?
胡珉妈一看廖晨珊哭了,急忙把她搂在怀里:“别哭别哭,妈不怪你。来,跟妈妈一块儿踢健身球吧!”
“妈——”廖晨珊把胡珉妈搂得紧紧的。
再说那个老考高分的胡珉,糊里糊涂地跑到了廖晨珊家,他放下书包,就去找水喝。喝了一大缸凉水,头上的汗像瀑布一样流下来。
廖晨珊的妈妈过来问:“试卷呢?这回考得怎么样?”
“你自己看吧,在书包里。”
“我问你考多少分?”
“你帮我签上字好了,老师布置的,非要家长签字不可。”
“嗯,不错,又是满分。我这就给你签字。”廖晨珊的妈妈笑逐颜开。
“妈,我去玩了。”胡珉叫廖晨珊的妈,叫得很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人家的孩子”,他还一直以为在自己家里呢!
“不要把衣服搞得那么脏。”廖晨珊的妈说。
就这样,廖晨珊和胡珉换了一个家。
上学的时候,廖晨珊细心观察,想看看胡珉有什么不良反应没有。结果很奇怪,胡珉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就像从来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的。
廖晨珊故意问:“胡珉,你妈对你怎么样?”
廖晨珊其实想问的是:“我妈对你怎么样?”
“没什么,对我挺好的。”
“真的很好?”廖晨珊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这还有假?”胡珉说。
兴许是胡珉的成绩好,妈妈就对胡珉好吧?真所谓“一俊遮百丑”,成绩好就一切都好吗?廖晨珊心里竟冒出一股酸意。
想到胡珉妈对自己也蛮不错的,廖晨珊心里的不平衡很快消失了,她感到从来也没有过的快乐和自信!希望永远这样“换”下去。
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暂时转到胡珉身上。
廖晨珊的爸爸妈妈,从来也没有怀疑胡珉不是自己的孩子,一丁点儿怀疑也没有。廖晨珊的妈妈甚至兴奋不已向人讲述胡珉小时候的故事:什么胡珉一个晚上换了十三块尿布啊,胡珉有一次在外婆家一口气吃了十五个饺子啊,等等。都是胡珉不记得的事,说得就跟真的一样。好玩的是,胡珉也没有怀疑爸爸妈妈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丁点儿怀疑也没有。
一个星期后,胡珉领教了“妈妈”的厉害。
胡珉是那种比较聪明的孩子,以前在自己家里很少受拘束。说出来几乎没人相信,他学习上的事的确不用父母操心,每次考试爸爸妈妈都很满意。但他决不是那种整天念念有词,抱着课本不愿松手,死用功的同学。有时间他就想着去玩,一玩就什么都忘记了。
居然就是会考试,而且次次都是高分。
胡珉玩起来很卖力:捉迷藏他敢钻狗窝,打弹子他总趴在泥地上,爬树他总是第一个爬到树顶,跟同学比赛乒乓球时他常常打起赤膊,因此,每次都把浑身上下弄得很脏。
“妈妈”的唠叨“隆重出场”了: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弄得这么脏!”
“不洗手,不准吃饭。”
“快把脏衣服脱掉,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整天跟你屁股后面洗衣服。”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脏的孩子,你看看人家宋怡春……”
“妈,我知道了。”胡珉不耐烦地说,他恍惚记得,从前的妈妈好像不是这样子的,没有这么唠叨。唠叨加唠叨不就等于哕嗦吗?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哪一点说错了?你看看人家宋怡春嘛,当她的妈妈多省心。”
“人家宋怡春爱整洁,讲卫生,一件衬衫穿了好几天都是干净的。”
“你跟宋怡春比一比呀!看你的手,像黑猫的爪子。”
“宋怡春……”
胡珉一肚子不高兴,他愤愤地想:老是说宋怡春,宋怡春,你干脆当宋怡春的妈妈好了。反正我这个儿子就是比不上宋怡春的一根小手指!
胡珉这么一想,把自己“想”到宋怡春家去了。
廖晨珊的妈妈跟对门的蒋阿姨说:“我家怡春啊,都会自己洗衣服了。还是女孩子好,爱整洁,不淘气,做妈妈的省心……”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廖晨珊的妈妈一点也没有想到,人家宋怡春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怪异,你瞧,连对门的蒋阿姨也傻傻地跟着附和:
“就是嘛,就是嘛,你家怡春多讨人疼。”
好像她是打小就看着宋怡春长大似的,对宋怡春知根知底,其实宋怡春的家,离这儿少说也有二百米。
长话短说,一个星期后,宋怡春当够了廖晨珊妈妈的女儿。
“妈妈”整天把金子光挂在嘴边:“你怎么老是生病?不是咳嗽,就是发烧,真让妈妈操心。”
“你看看人家金子光,身体多棒。”
“金子光足球踢得好,跑起来像一匹小马!”
“你要跟金子光比,咱们中国不就是女足厉害吗?”
“金子光……”
宋怡春一点也不留恋这个家,她气愤地想:就让金子光做你的儿子好了。
这么一想,她把自己“想”到金子光家去了。
于是,金子光糊里糊涂成了廖晨珊妈妈的儿子。
终于有一天,廖晨珊的妈妈开始数落“宝贝儿子”金子光:
“整天就知道踢球,踢球,看你还能踢成马拉多纳不成?你看看人家廖晨珊,成绩又好,又爱整洁,听说这回还拿了舞蹈比赛一等奖。要是有廖晨珊做女儿,做妈妈的我就幸福了。廖晨珊又温柔,又懂事,还有爱心……廖晨珊这回又考了高分!廖晨珊……”
”好吧,就让廖晨珊做你的女儿好了。我金子光反正一无是处,梁山的军师——无(吴)用,我不当你的儿子,这总行了吧?“
“大侠”金子光刚这么一想,咱们的廖晨珊转了一大圈,最后又稀里糊涂地给转回来了。
她拿着一张试卷,尽管考了98分,但还是心慌意乱,声音有点发抖:“妈……,老师……,让你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