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丞相府里来了人,送了一卷书简,说是让我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正的没有。我翻看着那竹简上的小篆,NND,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瞧了半天,想让钟离砚给我读一读,但又恐在钟离砚面前露了短处。他要是知道我不识字,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取笑我。所以,想来想去,我只得拿了这书简去丞相府。
相府的黄昏有几分清雅,古琴声声,想这沐封倒是个极雅之人。仆人领了我在前厅饮茶,不过片刻功夫,那沐封也就出来了,只是这琴声却并未断。想来,这抚琴的另有他人。
“这个时候过来,当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沐封见我也没那些客套,直奔了主题。
“没有,没有。只是……”我这别别扭扭的,不识字这样的话断然说不出口。
“那是?”
“就是……那个……”在这些词语之后,我只得一咬牙一跺脚,然后凑到沐封耳边细语了一句:“我不识字!”
沐封愣了愣,像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待我想再凑近说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钟离砚突然咳嗽了一声,我扭头狠狠看了他一眼,这个跟屁虫真是甩都甩不掉。沐封这时笑起来,而我却是极不好意思,就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
关于这书简上的内容,沐封大致与我说了说,果然比我最初的想法更加完善。原本我只是一个想法,而他们却能把我的想法完全落到实处,并且考虑得很是周全。沐封说明日上朝时便向大王进谏,应该很快就会开始实施。而且,沐封已经让人在自己的田地上开始搭建草棚,准备试种。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男人不只是思想上的巨人,也是行动上的巨人。
从丞相府出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在前面走着,钟离砚赶着马车在后边跟着,偶有路过的行人,莫不回头看我们。夜晚快要来临了,这个城池也将陷入安静。但是,对于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来说,夜晚的来临不过是另一场疯狂的开始。
“钟离砚,你娶妻了吗?”
“没有!”
那家伙闷闷的声音在马蹄声里显得更加的微弱。
“你这年纪,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为何家里没与你说门亲事?”我停下脚步来,钟离砚的脸颊在黄昏里有了阴影。
“我家乃城阳王家臣。打从父亲那辈起就跟随景王,我自小便与大王一起。父亲前几年病故,母亲说,我的亲事得大王作主。所以,不曾与我说下亲事。”
“哎哟,这大王自己娶了那么多姬妾,怎么就忘记了给你寻一门良缘。这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改天看到大王,我得提醒提醒他,可不能把你的姻缘给耽误了。”
“你呀,就管好你自己吧。天天给大王添堵,你就真不怕大王哪天恼了,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白了钟离砚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夜风里有几许清寒,不觉得拉了拉这衣领口。身后,有马蹄声声奔驰而来。这样的天将幕时,不由得回头瞧了一眼。一人一骑,马速飞快,眼看就要撞倒我时,钟离砚也反应过来。不过,钟离砚还是手慢了些,他欲拉我上马车躲开,而另一只手已然将我一下子拽上了马背,然后绝尘而去。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横放在马上的我,此刻并不舒服,看着地面在眼底闪过,又因为这马背上的颠簸,胃里已然翻江倒海。我听到钟离砚的喊声,只是那喊声已经越来越小。钟离砚驾着马上自然是追不上这飞驰的骏马,我已然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待我被人放将下来,连连吐了几口,像是胆汁都给吐出来了。等我抬起头来看眼前之人,一张面具让我看不到他的真实容颜。难道,是我认识的人,亦或是见过之人。心底猛然间跳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你是什么人?”我努力地平抚心跳,装着很淡定的样子。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这个男人的声音不是本地人,倒是有几分关中口音。关中,我立马想到了长安。
“那你绑我做甚?”
“听说,你自比那许负,能知过去未来?”
我想着定是那些谣言惹的祸,这也怪自己口无遮拦,不然人家也钻不了这空子。如今,眼前这位一看就是练家子,就算现在没有绑着我,我定然无法从他手中逃脱。他会对我怎么样?杀了我?还是有求于我?
“那种瞎话你也信?”
“城阳王已然把你奉为上宾,这么说,这城阳王也信了你这瞎话?”
“上宾?没有没有!”我立马摆了摆手,心想他哪是奉我为上宾,不过是要让我照顾她的王妹而已,我也就是个托。可是,这话万不能说的。我咬了咬牙,一副要豁出去的样子道:“其实,我不是什么上宾。我不过就是大王养在外面的姬妾而已。”
“姬妾?这可有意思了。这城阳王宫多你这一个不多,少你这一个不少,城阳王想收了你,只管把你放在后宫就是,何须在宫外安置你。看你这小女子是不想与我说真话了,你可知道,我s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与我说瞎话,并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我看不到这男子的脸,但却感觉到他与我说这话时带着笑意。我知道,他定是不信的,甚至我还怀疑,那时常出现在城阳王宫里的黑影就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