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我正于外间睡下。忽听得寝殿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再之后,便是禇辞那尖细的声。我立马起了身,好在没有脱衣服,也就不用穿衣服那么麻烦。打开门来,禇辞的脚步有些慌乱,这个老家伙当是有过经历的,如今这般慌乱,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忙跟着他进了刘喜就寝的里间。不知道刘喜是没有睡着,还是睡得太浅,我进去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然坐起身来。
“何事慌乱?”
“大王,奴婢该死,打扰大王休息了。”禇辞此时还不忘给自己两耳光。
“说,究竟何事?”
“王后病重,太医令……”禇辞的话还没说完,刘喜已然下了榻,连那外衣都没有穿,直接就往外走。禇辞连忙跟着去侍候了,我愣了愣,想起了今日筵席后王后的神情,不免叹了口气。
待我拿了衣服往王后宫中去时,一帮太医已然跪在地上连称‘罪该万死’。王后的脸色惨白,很是虚弱地躺在床上。刘喜坐在榻前,脸上的怒气还未曾消去。不用说,就他那爆脾气,肯定是把一帮太医骂得个狗血淋头。
“大王,不怪太医令。臣妾这身子不争气,既不能好好服侍大王,还每每让大王挂心……”王后的眼里全是刘喜,这是一个女人爱恋一个男子的表现。想想今日筵席之上,刘喜与那王美人眉来眼去,而身份更尊贵的王后却备受冷落。不过是一个美人怀孕,居然还设宴群臣,这是何等的荣耀,也难怪王后心里不舒服。
刘喜自是对王后一番安慰,又骂了太医一通。禇辞悄悄地从我手里拿了衣服去,然后给刘喜穿上。我静静地侯在一旁,待刘喜与那太医令出去说话时,我才多看了几眼病榻上的王后。
“你是子衿吧?”
听王后这般问我,我忙上前应道:“奴婢子衿!王后有什么吩咐?”
“大王说,你是像国太那样的女相士,能知过去未来。”
“那是大王抬爱了。”
我莫名地觉得这王后定是有事问我的,至于这刘喜到底何时跟王后说起的我,又为何说起我,而且听王后此言,刘喜早已认定我就是相士。那么,如今把我当作黄门留在身边,当是真心想让我助他?
王后冲我招了招手,我便凑得近了些。她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现在才是秋天,而王后的十指却冰凉得很。
“王后?”
“我这身子,”她笑了笑,像是早已经看透了生死,然后又接着道:“恐怕我是好不了了。”
“王后何出此言?太医们妙手回春,定能把王后照顾得像从前一样。”
我不是医者,但我也看得出来,王后恐怕真的好不了了。再说了,刘喜有两位王后,如果这位王后没有早早去世,他又何谈第二位王后。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挺心虚的。然而,我总不能把实情告诉她,说在她之后,刘喜还会再有一位王后。
“子衿,我只有一事相求。”她抓我的手紧了些,我想,八成是为了王太子。王后若是不在了,太子尚小,而今王美人又有了身孕,她作为母亲为年纪的太子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王后请讲。”
“大王一生孤苦,若不是有几位老臣忠心辅佐,恐怕这城阳国早就……如今是多事之秋,几位老臣也都年迈,而大王从准南复迁城阳就国,中间诸多不易。你既知过去未来,待大王有危险之时,一定要替大王避开危险。”
我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求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刘喜的安危。她并不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或许也没有得到刘喜更多的宠爱,但她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刘喜。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不能多活些年月,至少,至少可以让她陪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多一些时间。
“子衿,一定要答应我!”见我没有反应,王后又恳求道。
“王后,我答应你!不管将来会怎样,我定会保大王周全。”
其实我说这话有点亏心。毕竟,史书上已经记载了刘喜在位三十三年,我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在这三十三年的基础上增加什么。但是,史书往往只会记载一些结果,而过程是怎么样的,却无人知晓。到达那个结果到底有多少条路,有多少风浪,我想我或许能做点什么。
刘喜进来时,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当他看到王后时,脸色立马和悦起来。我静静地退到一边,刘喜坐到榻前握住了王后的手道:“你好生休养。我让太医令重新配了药,不过几日应该就会好起来。”王后笑着点头,然后轻轻靠在刘喜的怀里。
此时此刻,我在旁边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轻轻地从王后寝宫退了出来,而禇辞正在外面教训王后宫中的宫人。我怕受池鱼之殃,立马溜到一边去。
夜风很凉。今晚,终究是特别的。抬头望月,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月亮真的比之前圆,我突然有些伤感。因着刘喜没有回寝宫,我便只能在外面等着。禇辞在里间侍侯着,好一阵才见他出来。
“刚才,你跟王后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禇辞看我的眼神全是怀疑。这个老家伙刚才不是在外间吗,怎么知道王后有跟我说什么。虽然都说禇辞是刘喜最信任的人,但我却有些不同的看法。
“不要以为在这王宫里有大王信任里,你便可以做任意为之。小心哪天玩掉了自己的小命!”
这老黄门拿一天不威胁我,好像他就活不下去一般。
“我想,我能活得比你久!”
这话说得很小声,那老家伙仿佛是听到了。再问我说什么的时候,我便顾左右而言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