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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遥远的往事

在梅花镇最高档的一家酒楼的豪华包厢入口处,一位气质妩媚的女子正款款走进来,她斜带着黑色宽檐圆边帽,帽子系着米白色的宽丝带,姣好的面容隐在帽子上的黑纱后面,嫩白的脸、猩红性感的唇衬托的她愈加高贵冷艳。细腻如温玉的脖项上挂了一串透着淡红粉色极圆润的珍珠项链,身着西式小礼服,既时髦又不落俗套,修长的双腿下是黑色的丝袜与黑色的高跟鞋,身姿袅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凤彩蝶走近包房,环顾一周,在座的都是些衣冠楚楚的富户公子,她深谙这些少爷的心理,不卑不亢是最好的态度,她恰到好处的微笑、点头,摘下帽子随手递给同行的丫头,丫头退出房间,早已有饭局的主人招呼凤彩蝶坐下。

孙继宗知道凤彩蝶肯定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如此优雅的女士面前这样失礼还是不曾有过的,所以饭局上有些尴尬,但凤彩蝶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对待他和对待别人也没有区别。

孙继宗心里有愧疚,也就不好意思提前离开,并开始注意凤彩蝶的一言一行,在交谈中,孙继宗发现,这个女人很有主见、有自己想法,并且出口成章、妙语连珠,面对众多各怀鬼胎的男人,凤彩蝶既不流于轻浮,也不自视清高,始终保持一种欲拒还迎、欲迎还拒的态度,令人猜不透,但越是这样的美女,越令人着迷。

这之后,孙继宗很快迷恋上了凤彩蝶,整日整日的往戏院跑,花大把大把的银钱捧她,送她金银首饰,时不时开车带她四处游逛。

这几年,祖父已经去世,父亲也逐渐衰老,孙继宗作为嫡出的长子长孙,开始接管家业,手里像是有了一座金山,为凤彩蝶花钱更加肆意,但一开始他并没有娶凤彩蝶做二房的想法,只是戏班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四个月,必须得流转到另一个地方重新谋生,凤彩蝶也开始谋划她的未来。

凤彩蝶是个孤儿,除了唱戏谋生,无依无靠,她深知她吃的是青春饭,过几年唱不动戏了,也就只能找个人嫁了过平淡日子,要想以后衣食无忧当少奶奶,在那个年代以戏子的身份,她就只能做别人的二房。与其将来嫁个老头子做二房三房,不如现在就嫁,孙家家大业大,孙继宗正当盛年又对她那般倾心,她若不抓住机会怕是以后再也没有了。

如果是几年前,孙继宗娶凤彩蝶这样的女人会受到家族一定的反对,可现在不同了,孙继宗自己当家作主,想要娶谁,任何人也拦阻不了。

就这样,梅花镇的孙家大少爷,又办了一场浓重的婚礼,娶了当红戏子凤彩蝶。

婚礼当晚,孙家大宅前院里灯火通明、高朋满座,人们欢声笑语不绝,吉庆的婚礼奏乐响彻云霄,然而在后院的一间房里,孙家的正房少奶奶梅玉兰带着自己三岁的女儿孙秀瑛,偷偷的抹眼泪,女儿似乎很懂母亲的悲伤,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一言不发。

即使在封建时代,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以丈夫为天、为地,但任何一个女子面对丈夫娶妾,都会有嫉恨心理,更何况自从孙继宗迷上凤彩蝶,连话也不愿再与自己的妻子多说一句,梅玉兰知道,以后自己算是被打入冷宫了,可怜幼小的瑛儿,也跟着自己受苦。

凤彩蝶进门后倒也没有恃宠而骄,对待梅玉兰很有分寸,该有的尊重仍有,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着,让心地善良的梅玉兰半点也找不出出气的口。

一年后,凤彩蝶生下了一个女儿孙秀珠。

孙秀瑛与孙秀珠逐渐长大,很早懂事的孙秀瑛已经看出她的母亲不受宠、她也不得父亲的喜欢,他的父亲总是会抱着妹妹孙秀珠,给她讲故事、带她去游玩、送她礼物,但是对自己永远冷冷的。母亲随着年纪的增大,更加唯唯诺诺,在父亲面前半点气也不敢出,母亲越是懦弱,父亲越是看不顺眼,平日里正眼也不瞧母亲一眼,孙秀瑛常想,如果不是外祖父家在镇上依旧富裕,母亲和自己早已被赶出家门。

梅玉兰性格懦弱,她生的女儿可不懦弱,孙秀瑛性格倔强、脾气暴躁,也不把她的小妈凤彩蝶和妹妹孙秀珠放在眼里,常常对她们视而不见或故意找碴,她恨这一对母女夺走了她的父亲,让她和母亲从小遭受冷落。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哪里都避免不了战火的摧残,渐渐的,梅花镇开始受战争的影响,孙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加上兄弟分家,族人四散,孙继宗不得不卖了分布于全县的多家店铺,后来甚至卖掉了孙家大宅,全家人搬到更小的房子住,也减少了仆妇丫头,一家人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孙秀瑛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孙继宗因病去世了,此时孙家除了一些田产和镇上的几间早已不盈利的铺头,别无进项,偏偏又连年灾荒,田中颗粒无收,根本指望不上田里的粮食。事实上,梅玉兰与凤彩蝶这些年都不断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家用,但坐吃山也空。

好在孙秀瑛的舅舅们都善于经营,时局动荡仍能大发战争财,所以梅家仍然保持着鼎盛的气象,孙继宗去世后,梅家不断接济孙家,让孙家人不至于食不果腹。

父亲去世,为凤彩蝶母女撑腰的人没了,而接济孙家的是自己的亲舅舅家,孙家大小姐孙秀瑛腰杆挺直了,这么多年来因为这对母女,让自己和母亲遭受的无数奚落与冷眼,她都要讨回来,她开始处处刁难凤彩蝶,对孙秀珠也无半点姐妹之情,她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家规,十二岁的孙秀珠一旦违背,不是罚跪就是罚不能吃饭,有多少次,孙秀瑛都大吼着让她们母女滚走。

战火终于烧到了梅花镇,人们纷纷开始向外逃难,此时更顾不得一家人不一家人了,孙秀瑛只能带着体弱的母亲暂时外出避难。而凤彩蝶也带着自己的女儿孙秀珠离开了梅花镇,从此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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