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只这么一点?骗鬼呢!”李大郎还没开口,李猛已经冷笑着说:“怕不是哪个先藏起来了吧!”
“你说谁?”七爷爷气得跳脚,“银子是我找出来的,你是说我藏了?我老头子一生不贪人分文,如何受得你这种鸟气!”七爷爷一边说一边解开衣裳的扣子,继续说:“我从昨晚出来到你爷爷奶奶家来帮忙料理后事,就没戴一个铜板在身上,大家都在这里,都帮老头子好好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藏着银子或者铜板!”
七爷爷转眼脱得只剩一件里衣,身上果然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屋里众人都拿眼瞪着李猛,李猛撇撇嘴,说:“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
千羽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我藏了吗?”又转头对屋里的几个妇人说:“麻烦哪位婶婶陪我进屋,也看看我身上有没有钱吧。”
“不用扯这些有的没的,”大胡子打断道,“两位老人家只靠着三亩山田过日子,能有多少钱我们还能不知道?只说正经的,你,”指着李大郎和李猛,“你们爷儿俩自个儿商量好,拿多少银子出来,我们就办多大的事儿。”
李大郎和李猛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七爷爷冷笑道:“刚刚还口口声声骂别人不孝,现在怎么了?棺材也舍不得给嫡亲爹娘、爷爷奶奶置了?”
李大郎被说得满脸通红,古代不孝可是大罪,只得嗫嗫地说:“我出……”
“把爷爷奶奶的田和房子都卖了,换了钱去买棺材!”李猛抢着说。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愣住了,好半晌七爷爷才哇哇叫起来:“亏你想得出来!田卖了招弟吃什么?房子卖了招弟住哪里?”
李猛还未开口,千羽又先说道:“卖吧,钱一个女孩子,也不会稼穑,留着田地也是荒废了,不如卖了给爷爷奶奶买两口棺材,也省得别人说我不孝了。”千羽说的是实话,虽然地上躺的和她的灵魂没有任何关系,但毕竟是这具身体的嫡亲爷爷奶奶,怎么能让他们就用草席子卷了埋到土里?而且看这李大郎和李猛的样子,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李猛怕千羽反悔,立刻说道:“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千羽懒得理他,只对大胡子和七爷爷说道:“房产田契就麻烦两位帮忙出手了。”
两人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只得点点头。李猛又连忙拿出纸笔来要千羽写了凭据,写好了,李猛对李大郎使个眼色,李大郎就像变戏法一样用身上掏出二两银子来,交给大胡子,让他帮忙置备棺材。
众人见他父子俩这付德性,都暗自鄙视。
闹哄哄地上材,出棺,下葬,弄了一天,众人才各自散去。
千羽在坟前哭了一会,看看天色快黑了,便在坟前磕了三个头,也不回家,转身往村外去了。
千羽没有任何目标,只知道出了村子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全是田地,偶尔经过一两个小村庄,便向人家讨些水喝。
到县里去也许可以寻到一些生计。千羽打定了主意,便趁一次讨水喝的时候问了那户人家离县城还有多远。那家人是个妇女,告诉他离近的县城还有二十多里路,又见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孤身赶路,好心留她在家里歇一晚。
千羽好言谢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领别人的好意,只感觉冥冥中好些有个声音牵着她一直往前走下去。
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千羽还是看不到一点城市的影子,腿却已经又酸又麻,正准备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一会,天边突然响起阵阵雷声,万里无云的天空急速凝聚起大朵的乌云,乌云越汇越多,翻涌而来。天色迅速变暗,尚未落山的太阳被漫天乌云遮蔽,一阵阵冷风刮来,竟颇有凉意。
“轰隆!”一声巨响,天上已是雷声更盛,乌云涌动,转眼间覆盖了整个天空,顷刻间,天地之间暗如黑夜,狂风肆虐,终于下起倾盆暴雨来。
这雨下得太急,千羽来不及找地方逃避,瓢泼般的大雨顿时将她淋成了落汤鸡。千羽暗叫“倒霉”,在雨水中四处张望,远远看见前边有一个小屋,也不管那是哪里,拼命朝前跑了过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堪堪跑到屋下,千羽已是四肢无力,头脑发晕,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羽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床边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年轻男子。
“你终于醒了!”低沉的男声从男子口中发出,带着一丝喜悦。
千羽费力的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别说话,我先喂你喝点水!”男子端了一个茶杯过来,伸出一台手抬起千羽的脑袋,交茶杯送到千羽的嘴边。
千羽迫不及待地喝起来,动作太急,又加上身体不听使唤,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拼命的咳起来。
“慢点喝,别急。”男子轻轻地说道,语气温柔。
咳了一回,千羽感觉舒服了一些,头痛的感觉也轻了些,手指也能轻微的动了。喉咙里干涩的感觉缓解了些:“水,还要。”
水马上就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这次她喝得慢了一些,一口一口地把嘴边茶杯里的水全部喝完了。
喝完了水,千羽发现自己躺在男子的怀里,脸顿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男子识趣,轻轻将千羽放回床上躺好,说:“你感冒了,需要好好休息,我在外边屋里煎了药,一会好了拿给你喝。”
千羽轻轻点点头,“谢谢你。”
男子笑笑,转身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男子再次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瓷碗,千羽闻到一股浓浓的姜水味道,她从床上爬起来,自己伸手从男子手中接过碗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将碗还给男子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巳时三刻。”
“巳时是几点?”千羽糊涂了,问出来的话让男子更糊涂。
“几点?是……什么意思?”
“……好吧,离午时或者子时还有多久?”千羽不懂时辰,但还大约知道子时是晚上,午时是中午。
“哦,还有一刻就是午时了。”男子一边回答,一边望着千羽,眼里有些疑惑。
原来睡了快一天了,抬头看见男子疑惑的神情,意识到古代人都懂时辰的,不由得有些郁闷,自己是现代人,哪懂古代的那些弯曲?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出这些,只能岔开话题:“咳咳,公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晕倒在我家门前。”
“不好意思,大雨来得急,麻烦公子了。”千羽低低地说。
“没关系,我是游医,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游医……是什么?”千羽对古代的职业真的不了解。
“就是游走天下的医生。”男子笑着说,“药好了,我去端给你。”
“哦,我还以为刚刚喝的姜汤就是的……麻烦公子了!”千羽真诚的感激。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一个肯照顾自己的人不容易啊。
男子又转身出了门,一会儿又端了个比先前姜汤水更大的碗进来,还未走到床边,千羽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已要加了红糖了,不会很苦。”男子轻轻笑着说。将药碗递了过来。
千羽接了,轻轻试了试温度,感觉不是很烫,便一只手捏住鼻子,眼一闭,将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咦,怎么不是很苦耶!还有点甜味。
“你的医术真高明!”千羽感叹道。
“哈哈,等你好了再夸我吧。”男子开心的笑起来,望着千羽,好像慈爱的父亲看着自己生病的女儿。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千羽微微有些恍惚,这眼神好像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男子毫不介意,坦然的望着千羽,千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手中的汤碗递给男子,又说了声“谢谢。”
“你睡会儿,发发汗,一会儿我叫你起来吃中饭。”
“嗯。”
男子转身又要出门,千羽想起了什么,叫住他,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大秦昭明帝三年,正是四月里春暖花开的时节,照明帝出了新丧,终于下了选秀的圣旨,各地张贴皇榜大选秀女,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上,繁华热闹却不喧嚣,皇城根儿下,指不定谁就惹了哪个贵人,是以平民百姓都中规中矩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
突然平静的街道被一阵吆喝声打破,街旁百姓纷纷让开道路,一队人马穿行而过,皮鞭甩的震天响,有人甚至因为避闪不及而被鞭子甩到,甩出了血淋漓的鞭痕。
千羽避让在人群中,略略蹙眉看着那一队嚣张的卫兵,不免心烦,低声问了旁边的老者,是谁敢在天子脚下这样嚣张。
老者告诉她,这是宫里的金吾卫,皇上下旨全国大选,这些金吾卫负责上传下达,要在三天之内将消息传遍九州,他们是天子的人,自然不在乎这些平头百姓是否会因此受伤。千羽眨了眨水眸,望着远去的卫兵,口中轻轻呢喃着选秀二字,似乎意有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