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抱着她翻越进一座旧庙,躲在了佛像后,这才把她放下,柔声安慰。
“此时他们一定还在附近,我们必须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才能离开,你多忍耐一会儿。”
南风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忍耐一会儿了,是因为他们现在紧紧的挨在一起,又像是被佛像堵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她只能依偎在他怀中。
“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她在瞎逛时,明显看到屋顶上有人,从集市进来就一直跟随着,那么他们的目标就一定是她和卫渊。
“他们是蔺家派来的人,而我正好是卫家人,又是主君的贴身护卫,蔺家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卫渊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同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
“为什么?难道蔺家和卫家有什么过节?”南风知道一点蔺家和卫家的一些事情,当年卫家因为卫渊,而与蔺家平起平坐,蔺家多了个障碍,这应该算是一个理由。
“当年因为主君,卫渊有幸当上贴身护卫,因此卫家与蔺家平起平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要除掉我。”卫渊压低了声音,“第二个原因,是蔺家一直对主君的龙椅虎视眈眈,除了蔺家,还有太后,这些年,太后一直勾结蔺家,想要谋朝篡位。”
卫渊最恨他们,一个是主君的母上,一个是主君的舅子,两人竟然联起手来谋朝篡位!
“太后?!”南风大惊,“太后是君上的母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她觉得自己不满足罢。”卫渊无奈一笑,“这种连亲生儿子都要算计,根本不配做主君的母上,我卫渊,也恨这种人。”
南风突然抱着卫渊低下了头,刚好佛像后面有一些燃尽的香火,如果不仔细看,还不知道佛像后面躲着两个人。
脚步声渐渐走远,南风才长舒一口气。
“卫大人,他们走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卫渊抬起头,眼中更多的是敬佩。
连他都不曾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竟然听得到,若不是她,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卫渊才带着南风,快速离开了旧庙。
两人离开片刻,那些黑衣人再度回到旧庙,在佛像后面一看,香火明显被碰倒了许多,为首的黑衣人眉目紧蹙。
“走!”
南风和卫渊选择走山路绕回隐山。
“卫大人,你能教我功夫吗?我在隐山,什么都没学会,道尊也不教我,说什么小女子就该安安分分的做个淑女,我才不要呢,我也要像卫大人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躲开了坏人。”
南风的话有抱怨,也有羡慕,卫渊听之,笑了一笑,
“南风若是真想学功夫,卫渊抽时间,教你两套太极剑法吧。”
“太极剑法?不是青阳道长留下来的剑法?怎么卫大人也会?”南风多多少少听过玄清提及太极剑法,是青阳道长留下来的剑法,传古至今,她只知道太极剑法从不外传。
“卫家和青阳道长算是世交,家父以前也受青阳道长提点,所以家父一直以太极剑法为主,要我们都学会这太极剑法,让青阳道长的剑法不被丢弃。”
“哦”南风拖长了声音,“那卫大人一定要教我,一定不能反悔,嗯?”
卫渊的视线落在南风伸出的右小指,不禁一笑,同样伸出右小指,和她勾绕在一起。
两个拇指印在一起之后,南风开心的摇了摇他的右手:“谢谢卫大人。”
卫渊听之,莞尔而笑。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才回到了隐山,雪下得更大了。
南风和卫渊回到了花南阁,那些将士仍一动不动的守在花南阁外。
取下了篷帽,拍了拍身上的残雪,南风才跟在卫渊后面进了西阁,嘉原帝正倚在榻上而息,南风刚想喊君上,卫渊先她一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南风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能等君上醒来再回九月阁?君上一直希望能在醒来的时候有人陪在他身边。”
南风本要拒绝,听到后面一句话,她还是默默答应了卫渊。
如卫渊所说,一直希望醒来的时候会有人陪在他身边,那么他宫中那么多妃子,总该在醒来的时候有个人在身侧,卫渊也不应该这么说呀。
南风摇摇脑袋,坐在了床榻另一边,趴在小方桌上看他的睡容。
哎呀,果真是个美男子,睫毛长的都能当鸡毛掸子打灰尘了,瞧那翘挺的鼻梁,诱人的薄唇,白白嫩嫩的皮肤
南风痴痴的看着嘉原帝,似乎是想起什么,她从腰间取下了龙纹玉佩,轻轻放在了榻上的小方桌上。
“君上,南风把玉佩还给你了。”她小声说,又立身而起,走到西阁的横轩前,取下了披风,走到嘉原帝身边,把披风披在了他身上,小心翼翼的。
嘉原帝此时身穿的虽是龙袍,可看起来好像很孤单,宫中佳丽三千,也没有一个可心人么?舅子与太后联手想要谋朝篡位,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件让心绝望的事情,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
南风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这么孤单,该有个能够陪伴你终生的人,厮守到老。
卫渊在一边站着,静顾无言。
他和嘉原帝依旧是一类人,一个一直希望在醒来之时能够有个他爱的人陪在他身边,一个想要回到过去,想亲自把卫莞嫁给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之人,两人往往互相融合,就成了一类人——注孤一生。
南风离开西阁,回到了九月阁,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
蔺家总是明着动手,而卫家总是被动,从未明里暗里的主动,照这样下去,卫家迟早会吃大亏,总该想个好计策,扳倒蔺家,这样,嘉原帝那把龙椅又少了一个人牢牢盯着。如今能够真正扳倒蔺家的,除却画流尊,再无他人。
南风侧身而躺,打算小睡一会儿,再起身去做吃的。
嘉原帝在南风离开以后就醒了过来,卫渊见此,端了一杯热茶上前,放于小方桌上。
“主君,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嘉原帝一动,披风从肩上滑落,他拿在手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主君,方才南风姑娘来过。”卫渊小声说道。
嘉原帝淡淡而笑,立身而起,将披风搭在了横轩上。
“今日可有动静?”
“回主君,蔺相派蔺军一路追随,幸有酒姑娘,才得以躲开他们的视线。”
嘉原帝的视线落在榻上小方桌的龙纹玉佩上,他走过去,把龙纹玉佩拿在手中,无言一笑。
蔺如蒙和太后总是明里暗里的来,从没把他这个嘉原帝放在眼里,他们眼里,就只有荣华富贵和龙椅,如今的荣华富贵已满足不了他们,想要更大的荣华富贵,那就是坐上龙椅,他们就可以拥有整个天下,不费吹灰之力。
但蔺家和太后从不知道他还栽培了八十万御林军,就在初雪江一带,他不想赶尽杀绝,他们皆是他的亲人,可他们不仁,也别怪他不义。
嘉原帝把龙纹玉佩重新佩在了腰间,轻声道:“今日,让他们都撤了吧,你也退下,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不在我的视线里。”
卫渊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讲出口,他恭身一礼。
“卫渊告退。”
嘉原帝侧身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双眼里更多的是哀愁。
卫渊来到九月阁门外,敲了敲门。
“南风姑娘。”
被敲门声扰醒的南风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才下榻走到门前拉开门,卫渊微微一礼。
“卫大人,你有事吗?”她还想再睡一会儿,真困。
“卫渊能否求南风姑娘一件事?”卫渊一直保持礼数,似乎是在告诉南风,如果不答应,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南风稀里糊涂的问了一句‘什么事’,让卫渊站直了来。
“南风姑娘,今日主君二十一而立,卫渊想请姑娘为主君做一些主君爱吃的菜肴,或是带上主君,在附近走走也好,主君一人在花南阁,会被憋坏的。”
卫渊的话让南风一愣:“今天是君上的生辰?他怎么没说呀?”
“主君的生辰从不轻易说与他人听,卫渊只是想,能有个人,陪陪主君,卫渊想到南风姑娘,所以才想请姑娘陪陪主君。”
卫渊其实也很心疼嘉原帝,登基以后的每个生辰,从来都是一个人过,他会遣走所有人,一个人待在一个寝殿里,度过今日,算是圆满过了他的生辰,他只是一个贴身护卫,也不可能拉高他的身份,陪他度过生辰。
“好。”南风最终还是答应了卫渊,决定给嘉原帝做一些好吃的,吃完东西,再带他去花海走走,花海那里的花,一年四季都在盛开,就像隐山的桃花树一样,开不败。
嘉原帝的午饭,是玄清做的,他没吃多少,他也表态说不想多吃,南风向玄清打听好之后,才去到食阁,在一大堆菜面前思量许久,才一一挑选了几样,在食阁里忙活着。
既然午饭吃了,那就吃晚饭,她决定再做些桃花饼。
嘉原帝的口味一向随意,山珍海味他不喜欢吃,倒喜欢吃民间那样的菜肴,于是南风特地做了在桃花村经常做的菜肴。
鸡蛋羹,紫菜团,小菜汤,再炒个肉,那就好了,嘉原帝不喜隆重,那就简简单单的。
抱着一堆木柴来到食阁的玄清看见南风在忙活,不满道:“君上来了,你总会做好吃的,君上不来的时候,你做的,都不是人能吃的。”
切肉的南风侧脸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老是笑话我,你要是不笑话我,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的菜加点肉。”
听到这话的玄清,把木柴放在了火灶前,直起身板,有种不服气的样子,道:“师妹你怎么你这样说话呢?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哥,师哥师哥,一日师哥,终身师哥,在你的人生路上是起到重大作用的,你应该好好待我而不是每顿饭都给我少放肉。”
无视摇头晃脑说大道理的玄清,南风专心切她的肉。
见她不理他,玄清只是撇撇嘴,拍拍身上的木柴灰尘,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食阁。
玄清作为大弟子,为人诚恳老实,但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又总是散漫,总爱挑逗南风,作为一个成功破了隐山条例的小师妹,南风自然跟他杠上,他能说十句,她就可以说二十句把他说得哑口无言,玄清总是吃亏,然后悻悻举白旗,外加一句‘师妹,师哥错了,记得今日的午饭和晚饭加点肉,多加点’,南风就会横他一眼,加肉的事情,她没打算放在心上过,一个道士,以及佛门子弟,就该戒肉。
南风把要炒的菜都搁在了案台上,才回到九月阁把剩下的桃花都拿到食阁,专注的做着桃花饼。
外面的雪下得不急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