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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起点

南下罗县,打理寇氏家业,只是寇封准备的一个借口,而他真正的目的,则是以此为契机,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人马,伺机在荆南扎根。

只可惜,他的这个想法,暂时却没有办法向刘泌坦白。

和刘泌相处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寇封看得出来,刘泌确实是个好舅舅,所以只要是他认为有危险的事情,就一定会竭力阻止。而和过继给刘备为嗣比起来,自己即将要走的这条道路显然还要险恶万倍,一旦被他知道,恐怕自己就只能单枪匹马的去罗县了。

即便抛开这个不提,刘泌的另一个身份也是寇封的一大顾虑,毕竟身为刘备的臣属,忠君之事乃是人之常情,寇封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运去测试舅甥之情和君臣之义哪个更牢靠。

正因为如此,寇封在开口时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让刘泌看出什么端倪来,结果刘泌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冯习和傅彤原本就是寇封计划内要带走的帮手,但那两百私兵却实在是个意外的惊喜!

寇封曾经算过,以寇氏的家业,最多能够拉起来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队伍,再加上这两百人,就足足有一曲人马,可以算是一支初具规模的军队了!有了这样的一份家底,再加上冯习和傅彤的辅助,寇封有信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局面,到那个时候,即便刘泌知道了一切,但米已成炊,也就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了。

刘泌原本打算让寇封在樊城多休息两天再动身南下,但寇封知道,眼下时间紧迫,早一天到罗县,早一天积聚起力量来,自己就能够早一步在荆南立足,在不久即将到来的那场影像天下局势的大战中,也将赢得更多的筹码,所以在做好必要的准备后,他一天也没有耽搁,便带着冯习、傅彤和刘泌拨付的两百私兵启程了。

樊城和襄阳不过一水之隔,汉水上常常有荆州水师来往巡航,所以对樊城百姓来说,一支两百人的船队从樊城码头出发,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但这一天,码头上还是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一面朝停泊在岸边的那支船队指指点点,一面议论纷纷。

“你说,这位寇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居然连刘皇叔都亲自来樊城送他?”

“谁知道呢?只听说是刘县令的外甥,估计刘皇叔也就是看他舅舅面上才来送行,一个毛孩子罢了,能有多大能耐?”

“那倒不一定,这年头少年英雄还少么?江东那个小霸王不也是十几岁就名扬天下了么?”

“就是就是!前些天我听人说,这位寇公子还在襄阳那边行侠仗义,打得一群骚扰百姓的荆州军满地找牙!”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还和那个魏文长比武来着,那家伙在襄阳可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但那次却好像吃了亏……”

“真的假的……”

“还骗你不成……”

江岸边,寇封回头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刘备拱手作揖。

“皇叔日理万机,百忙之中犹来相送,今日一别,寇封不胜感激。”

在刘备的身后,傲然立着一位铁塔般的巨汉,其人面如重枣,髯长二尺,一对卧蚕眉下,几乎眯成缝的丹凤眼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寇封,眼神中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相比之下,刘备表现得分外平易,笑盈盈的还了个礼:“贤侄少年英雄,见识不凡,只是可惜啊,仓促之间我二人未能畅叙一番,来日北返之时,定要差人先告知我一声,你我再痛饮一叙!”

“便如皇叔所言!”寇封微笑应道,然后转过身,对面刘泌,恭恭敬敬的俯身作揖:“外甥此去,舅舅莫要挂念,切记保重身体。”

“放心吧。”刘泌点点头,温和地笑道:“此去路途遥远,凡事多和休元、正礼商量,到了长沙以后,记得写信报个平安。”

寇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

“传令!扬帆起航!”

“喏!”

悠长的号角声在江面上远远回荡开来,一面面船帆缓缓升起,不多时,船队便缓缓离开码头,朝下游驶去。

寇封站在甲板上,神色平静的望着岸上不断倒退的景物,和那些仍在挥手道别的人群。

凛冽的江风迎面吹来,冰冷刺骨,但寇封却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右手不自觉的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终于要开始了吗?

这里,将是我迈向天下的起点,总有一天,星星之火也将烈焰燎原,席卷整个天下!

....。

当寇封意气风发的率领船队南下时,在北方,曹操的境遇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早在数年前,他便通过官渡一战,彻底扭转了在和袁氏的战争中的被动局面,然后迅速展开了对河北的攻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吞并袁氏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显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是在袁绍病死,他的几个儿子内斗不休的情况下,曹操也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才将袁氏在河北一带的势力基本肃清。

眼看大势尽去,袁尚和袁熙带着袁氏集团最后一支残余力量仓皇北逃,投奔了辽西乌桓。

为彻底解决这股隐患,不久前,曹操率五万大军从邺城出发,在十二月初到达无终,准备直捣辽西乌桓的老巢柳城,来个斩草除根。

结果天不遂人愿,一连数日连降大雪,天寒地冻之下,北进的道路也积水难行,又被乌丸据险而守,几乎让曹操萌生退兵之意。

就在曹操一筹莫展之际,户曹掾田畴及时提出了对策,建议他先佯装退军,麻痹乌丸军,然后挑选精锐由小路径取柳城。曹操觉得此计可行,便连夜挑选了一万精锐,舍弃辎重,由自己带领先行,大军随后跟进。曹操率部经徐无山,出卢龙塞,行了半个多月的山路,终于抵达玄水东岸,但由于后续部队跟进缓慢,粮草供应艰难,以至于曹操不得不下令杀战马充饥。然而整体的形势却依旧不容乐观,当纷纷扬扬的大雪再次降临时,曹操所部不仅又和后续部队失去了联系,前几天刚刚补充的粮草到现在也所剩不多了,一时又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

曹操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一步步踱大帐来,他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的士兵,脸上不由得浮起一片愁云。

“奉孝,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向一旁的郭嘉问道。

郭嘉裹着厚厚的皮裘,但脸色依然苍白得有些过分,他轻咳了两声:“不出问题的话,应该还能支持五六天。”

曹操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紧紧地锁起了眉头,望了望远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是天意要让我退兵吗?”

“主公,”郭嘉忽然提高了声音,然后朝他施了一个礼,笑道:“嘉以为,这不是天意要让主公退军,而是天意要让主公破敌啊。”

曹操一脸诧异的望着郭嘉,眼睛瞪得滚圆,冻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却没有说话。

郭嘉眼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伸手指向东方,浅笑道:“柳城距此尚有两百余里,现在这种情况,步卒急行军要三四天才能到达。但此处乃是乌丸蹋顿部的老巢,有数万乌丸骑兵。主公手下不过一万步卒,此时纵然到达柳城,也已是疲惫之师,不仅无法攻破城池,一旦粮草断绝,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诱使敌军与我们野战,然后凭借地利破之。”

“由此北去五十余里,有一山,唤作白狼山,地势极险,乌丸若以精兵扼守,我虽有十万之众不能偷过。但前番主公佯装退兵,已经麻痹了乌丸人,现在又连日大雪,他们必定更加疏于防备。嘉已经派斥候前去刺探过了,白狼山守军现在不过千人,主公若趁此大雪袭取,可一鼓而下!然后……”

“然后占据险要,等待蹋顿大部来援,乘其远来疲惫、立足未稳,居高临下攻之!”曹操一下抢过话头,眼睛里放射出喜悦的神情。

“主公英明,这样一来弥补了步卒对骑兵的劣势;二来疲惫之师由我们变成了他们;三来,也节约了粮草。”

曹操满意的望着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年轻人,赞许的目光中却夹杂着些许黯然: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现在身体还算硬朗,但精力到底已是大不如前,差不多也是该考虑身后事的时候了。而身边的那群谋臣大多和自己年龄相仿,要想托付大事,眼前的郭嘉似乎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但可惜啊,他的身体状况却总是让人担忧。等到这次征讨乌丸结束,一定要让他回邺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曹操不禁打了个寒战,忙收起了思绪,望着远方漫天的风雪,斩钉截铁的挥了挥手。

“传令各营,拔寨起行,进取白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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