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赫连老弟送给了你,你就收着。”大胡子说着把那短刀插回到刀壳里,然后递给了婉若。刀壳上面的蓝色宝石闪着光,非常的漂亮。“半个月前,赫连老弟途经益光,倒是跟我说起过夫人。刚才,我也听了军士的回报。在城门下祭拜亡夫,夫人此举是相当大胆。若是别人,今天恐怕就难逃一劫。既然是赫连老弟拜托关照的,我便不与夫人计较。”
婉若微微施了一礼。如今这情势之下,她又能奈何。
“在城门下祭拜是绝对不行的,夫人有心,可以在城墙外祭拜。益光一场血战,死伤无数。不只是蜀军,宋军也是伤亡惨重。”
“如若宋军没有攻打蜀国,也不会有那些伤亡。”柳儿在旁边小声地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大胡子瞪大了眼,好凶的样子。
“将军,我们妇人不懂国家之事。夫君死守益光,为国为家,那是他作军人的本分。将军是宋国的军人,自然是为自己的国家而战,这都没什么错。如今蜀国已亡,早已经都是宋的天下,将军想必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
“夫人好见识,想来也是出自大户人家。敢问夫人夫君姓甚名谁?在蜀军人是何职位?”大胡子听婉若这一席话相当佩服。国破家亡,蜀中多少男儿尚不及这么个女子。
“我哪里有什么见识。如若不是夫君阵亡,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出这样一趟远门。夫君姓李,名琛,是守卫益光的将军。”
“李琛将军?”大胡子好生意外。
“将军知道?”
“略有耳闻。听说守城的李将军一直战斗到只剩一兵一卒,最后拔剑自刎了。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李将军誓死守卫益光,还是让我等敬佩。”
又一次听到别人说李琛是拔剑自刎的,婉若的心像是又被扎了一下,真的好疼。
“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那也是荣耀。只是,漫山的坟冢,我却不知道夫君的尸骨葬于何处。”婉若喃喃自语。
“夫人有心,随我去个地方便知。”
听到大胡子这样说,婉若突觉眼前一亮。
大胡子只带了两个军士,然后领着婉若和柳儿去了城外一处小山坡上。一座新坟赫然于此,那木碑上写着“蜀国李琛将军墓”的字样。看着那墓碑,婉若几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她一下子跪倒在碑前,失声痛哭。
“听说先锋将军曾想劝降李将军,可是他执意与益光共存亡。先锋将军惋惜李将军,所以在他去世之后便让人把李将军安葬于此。”大胡子站在旁边说道。
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是为了唤回那个人,她只是想表达对那个人狠心的埋怨。可是,那个人再也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如此,婉若还是自言自语地细数家中的变故,河山的变故。
“你跟婆母都走了,只留下我,还不如连我一起也带走好了。可是,夫君未必想带走我的。从嫁到李家以来,夫君总是待我冷淡,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努力想做到最好。可是,后来才知道,夫君早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或许,在夫君的心里,是我占了她的位置,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你没能娶她。可我呢,我又何其冤枉。就连你出征的时候,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跋山涉水,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终于走到了你的坟前,就是想让你知道,她不能为你做的,我都能。可是,你却再也听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哭泣变成了喃喃自语的述说,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沉默。柳儿在旁边劝慰着,可是最后也只能跟着哭。大胡子让两个军士都离开,他默默地站在旁边听着婉若的话。这也是个不容易的女子,更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惜也是个不幸的女子。大胡子似乎有点明白赫连康为什么把那珍贵的礼物送与这个女子,因为是连他这样的大男人都有些动容的。有妻如此,恐怕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