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日朗他们开始打量起浓雾中视线之内的可视目标。整个部落队伍的前面,是一处供着丰盛祭品的祭台,祭台两侧分别立着三根高大的石头立柱,石柱上系着白色的哈达。祭台前跪着两个身穿长袍的人,正背对着他们,其中一位头上戴着一顶奇特的帽子,帽子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他的双手高过头顶,正举着一根奇特的法杖,那根法杖拇指般粗细,约有七八十公分长,杖身幽黑,一端似是雕着一只展翅的大鹏鸟。另一个人长袍的风格和藏式的袈裟有些类似,紫黄色的,他戴着一顶奇特的黑色帽子,左手拿着一个泛着光泽的手铃,似是纯金制成,右手拿着一个骷髅头做成的手鼓。诺日朗猜测着,这两个人中,很可能一位是他们的部落之王,一位是他们的大祭师。诺日朗没有猜错。
祭台的一侧煨着一堆袅袅的桑烟,另一侧有一个四方形的池槽,池槽边正捆着几只白羊,几只白鹿,还有几头牦牛,一只豹子。这些动物在绳索的捆绑下,躺在地上,似是十分委屈,却又无可奈何,不时地挣扎着,伸动他们的四肢。诺日朗寻思着,这一定是祭池了,一会儿在仪式过程中,他们会杀掉这些动物,用他们的鲜血祭神。
一声尖利刺耳的笛声响了起来,似是骨笛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心中一颤,生出一种恐怖之感。紧接着,和浓郁藏式风格的乐器十分类似的声音响了起来,顺着声音的来源,诺日朗看了过去,在山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几个人正拿着一些乐器吹奏着,有小法号、长腰鼗鼓、铜铃、镲、铙钹、大鼓和人胫骨做成的圆凌。虽说乐器的样式和藏地风格的稍有些不同,但是大致类似。
这个时候,跪在祭台前的大祭师双手向天,高高举了起来,抬着头仰望着天穹,口中念起了让人根本无法听懂的奇特咒语。手铃和手鼓很有节奏地摇动着。
部落的人们更加卖力地舞动起来,口中不时地呼喝着:“嗦!嗦!嗦!”声音很齐,似乎他们有很好的默契,能够在同一时间,准确地找到节奏。他们围着各式粗布裙子,有的甚至是用宽大的草叶缝制的,有的围着兽皮。男人们**着上身,女人们的胸部也只有少些遮掩,丰满的**在扭动中颤动着。
随着大祭师的高声呼喝,几个手持尖刀的部落中人,快步地走向祭池,把捆着的动物麻利地拖到池边,随着寒光一闪,手中的尖刀**了动物们的咽喉,直没到刀柄,然后快速地抽出尖刀,一条条血箭从动物们的咽喉处向着祭池喷了进去。尖刀上沾着的鲜血,一点点地向下滴落。动物们的嘴巴都被封着,咽喉处挨了刀子,无法呻吟,无法呼号,只有不停地挣扎四肢来渲泻着它们的不满、无奈和抗争。鲜血从它们的咽喉处汨汨地流淌着。它们的眼睛绝望地盯着天穹,连那只曾经凶猛一时的豹子,眼神也早已经显得是那样地哀怜。
部落中人有的开始模仿起各种动物的动作,舞动得更加卖力,动作愈发地夸张起来。
众人低沉的呼喝声,伴着鼓声和乐器声,震得人内心发颤。法师的咒语,更让人的心中泛起了阴森森的寒意。整个场面让人感到肃穆威严、气势恢宏,但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有些恐怖,有些毛骨悚然。
诺日朗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眼睛瞪得大大的,手心不停地冒着冷汗,内心什么也顾不上去想,似是随着他们一起进入了另一个天地玄黄的神秘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跪在前面的祭师停止了念动咒语,站起身来,走到祭台前,把手铃和手鼓放到了祭台上,然后端起祭台前面的一个金色的盆钵,里面似是装满了清水,他一只手端着,一只手从中蘸着清水,向着天上、地下,向着祭台,向着各个方面弹洒着,嘴唇嚅动着,似是开始低声念起了经文。
部落的王已经站起身来,向着诺日朗他们这边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他的身形高大魁梧,一副自信倨傲的样子,威严的目光看得诺日朗心中一凛。
各种乐器声渐渐停了下来,只有低沉的鼓声仍在不时地敲动着。人们舞动的动作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便在此时,那个小头领走到了诺日朗的近前,他已经是大汗淋淋,长袍似是被浸湿了许多,面上泛着兴奋的红光,眼睛中闪着熠熠的光彩。他对诺日朗说道:“请随我去见伟大的王。”他的语气比一开始缓和多了,显出了几分友好。
诺日朗他们早已经等得着急,一听此言,高兴起来,赶紧随着那个头领,迈开了脚步。
祭池边有一条山路,山路边零星地散布着几株格桑花和一些不知名的异草。格桑花似是刚刚开放,细细的枝杆支撑着纯朴秀美的花瓣,花瓣上沾着湿润的露滴。这是一种青藏高原很常见、并不特殊的花朵,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耐得住风吹雨打。大风中它更加挺立;暴雨中,它愈发青翠;炎炎烈日下,会开得更加灿烂。它是藏民们心中的幸福和吉祥之花。“格桑”在藏语里是“幸福”、“好运”的意思。
顺着蜿蜒向上的山路,他们又走了一会儿。领路的头人一路无语,诺日朗他们一边欣赏着路边的奇花异草,一边心里猜测着,这里的部落之王究竟住在怎样奢华的宫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