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边有一条小路,达哇的白马便是进了这条小路消失在林中。小路上长着一些青苔和杂草,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白马的蹄印清晰可见。很显然,沿着这条路,按照王林和贡布头领所指的方向,一定能够找到王城的神庙。
高大的树木遮住了阳光,丛林中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走在路上,一开始谁也不说话,突然间少了三位同伴——杰布、索朗占堆和扎巴,谁的心中也高兴不起来。生死未卜的杰布让钱教授和马强的心情更加地焦虑和悲伤,甚至于偶尔的枝条摔打在脸上,二人也感觉不到疼痛,都在心中默默地为杰布祈祷着:天佑吉人!杰布啊,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诺日朗的心中正沮丧不已,在桑吉河中木伐被掀翻之时,诺日朗、格桑平措和吕哲的包全丢了,沉没到了河底,包中装着一些弹药和装备。其它的装备还好说,弹药不足是一件很让诺日朗踏实不下来的事情。目前,只有杨立华和巴特尔的包中装着少量子弹和手雷,原本带的便不多,上次关角祭坛一战,消耗了不少。诺日朗肩头背着杰布的包,幸好是上木伐时,马强出于关心,非要帮着杰布拿包,这才拿到了自己的木伐上,要不,杰布的包连同包里的威玛神杖也会一起沉没河中,这原本是无心之举,却保住了神奇的威玛神杖。世间类似许多看似偶然、看似寻常的小事,往往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玄机。吕哲背着钱教授的背包,格桑平措帮着梅青拿着。诺日朗将杰布的包背在了肩头。
谁也不知道王城神庙还有多远,从最初在河对岸看到的地形轮廓上判断,出了这座丛林,再翻一座山,也便到了。众人急着赶路,都希望在日落之前,赶到那里,达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钱教授和马强的耳边回响着“太阳落山的时候,加布会没命的!”
或许真的有神灵佑护,众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凶险,一直沿着那条小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便走出了丛林。再一次抬头西望,夕阳似是猛地坠下了一大截,焦虑不已的马强恨不能找根绳子把即将落山的太阳拴住,先这么挂在天边,等他的杰布兄弟安然无恙再说。
顾不上休息,众人又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此时,最后一抹阳光猛地在天边沉了下去!马强和钱教授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重重地坐倒在山巅。
梅青嘤嘤地抽泣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可怜的杰布兄弟,肯定是不行了!”
一听此言,本来便心情沉重的钱教授不由得再一次老泪纵横!
马强再也没有心思去责骂梅青的乌鸦嘴,一路上始终舒展不开的眉头紧紧地簇在一起,不停地抽着烟,双唇青紫,舌头早就抽麻了,因此也懒得说话,不想说话。
雪豹战士们默默无言,却也不去安慰二人,他们知道安慰也没有用。休息了一会儿,诺日朗开始安排队员们生火做饭。
饭做好的时候,梅青跟着吃了一点,马强和钱教授谁也没吃,都说不饿。
等到大伙儿吃完,马强便心急火燎地催着赶路。没有人提出来要扎营休息,也没有人有别的异议,众人是一样的心思:快点赶到王城神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山林间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豺狼虎豹的嚎叫声。
山路有些崎岖,时不时地要穿过一些灌木或是小溪。诺日朗在前面找路。梅青似是有些害怕,紧紧地跟在马强身边,牢牢地抓着马强的衣襟。马强木然地走着,偶尔踩进溪水,也不加理会,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马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让梅青心疼。梅青很了解马强,在她眼里,马强对朋友重情重义,大大咧咧,风趣幽默。有时候很贪财,有时候似乎又看得很淡,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抢着花钱。样样都好,就是一条不好: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抡起拳头威胁她。倒是从来没有真的动过她一拳。马强每年都会捐出他十分之一的收入,梅青清楚地记得马强曾说过,他这一辈子不容易,逮着机会就绝不手软,能挣多少是多少,花钱也别心疼,能花多少算多少,两腿一伸之前,把所有财产都捐了,哪个地方穷就到哪个地方去,见人就发钱,发光为止。
梅青的老家在河北一个偏僻的山村,据梅青说,曾经还是个革命老区。梅青没念过几天书,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家中还有母亲和兄弟。兄弟有一次和大伙儿一起进山采石料时,摔进了山沟,命是保住了,截了一条腿。梅青从小就爱唱爱跳,一有机会便跑到县城去看那些野班子演出。由于她基础条件好,终于有一天,跟着一个演出的野班子走了。
大大小小的城市、县城演出,着实让梅青这只山村野蛙开了眼,她的整个人生跟着改变。一朵清纯的山百合也变成了带刺的野玫瑰。后来,梅青跟了一位包工头,住到了北京。包工头把她甩掉之时,她才发现,他们曾经住过的高档公寓是租来的,由于欠着房租,梅青是净身出门的,房东连换身的衣服都不让她带走。这个时候,梅青才懊恼不已,突然间明白了:手头握着大把钞票才是生存的唯一真理。此刻的梅青早已是今非昔比,无奈之下,梅青变卖了首饰,租了一间民房,重操旧业,到三里屯酒吧联系演出。
就是在这个时期,梅青认识了马强。有一次,马强和几位朋友去三里屯酒吧,其中有一位认得梅青,梅青演出完便过来陪他们喝酒聊天。于是,他们相识。那天,马强也发现了,梅青和他的那位朋友一直眉来眼去,打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