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一连不可思议的轻云,兰鹃继续自豪地说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女人一样也可以做许多事情的,远了不说,难道你不认为梅小姐就是一个远胜于男子的女人吗?而我,更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在了哪里!我在我们那里,就是一个很有名的伶人,不仅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们……我们还把戏一直唱到了别的国家去了呢!”
兰鹃微微眯起了双眸,想起了在新加坡、在马来西亚、在印尼,甚至在法国演出时的盛况,台上的自己,是如此地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虽然知道了她来自五百年之后,虽然也慢慢地接受了她的与众不同,但是兰鹃的这个说法,还是让夏智轩感到了惊异:“女子……也能出海远行吗?”
出海远行?兰鹃愣了一下,拜托,本小姐晕船,坐的是飞机!不过……这时候好象没人见过飞机哦?!呵呵!
兰鹃笑着,也不想过多解释了,只是顺势依在了夏智轩的怀里:“对啊!我去过的地方,比你多多了!”
轻云的双眉虽然渐渐舒展了,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却让她怎么也忍不住,提了出来:“那到时候,大明朝还存在吗?”
兰鹃“吃吃”的笑了:“人也有生有死,哪有一个朝代永远存在的!那秦始皇还想千秋万代的江山都归他们一家所有呢。可是轻云也知道,从秦始皇到现在,又经历了多少朝代,出了多少皇帝,这风水,又轮流转了多少转啊?”
轻云低着头,半天才抬起头来,凄凉一笑:“这么说来,小姐,真的是不值得啊!”说着,转头看着夏智轩:“兰相公是不是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先生,所以先生才放弃了为三郡王入嗣大统的事了?”
夏智轩摇摇头:“兰儿虽然和我说了许多,但朝代轮换,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有一句话打动了我!”说着,怜爱地看着兰鹃,“兰儿说了,她认为谁做皇帝不重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是吗?轻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披发赤足的女子,一副慵懒的样子依在夏智轩的怀里,肆无忌惮,全无闺中女子应有的风范。而且她那天在宫里对着云泰公主和方氏兄妹说的话,哪里是一个良家女子说得出口的呢?可是,就算她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不出她有半份**的意思。倒仿佛是闺中姐妹互相在谈论自己的相公,说些春情绵绵的调笑闲话。
而今天看她眼中带在狭促的笑意,嘴角抿起调侃弧线,虽然神情暧昧,举止也带了许多的狐媚,但又绝不类于那些轻浮无度的女人。她……她确实不是小姐,也许先生说得对,她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她那个地方的女子都是这样的,没有受过闺训,也没有妇德的约束。也许是《山海经》里面记载的某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吧!
但是,她也和小姐一样善良、一样聪慧、对她也一样视同姐妹。也许还是先生的主意好,把她和小姐分开来,就将她当作别的女人,那么自己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一些了呢?自己是不是因为一直认为她是小姐,所以便觉得她举止怪异了呢?可是她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处指责而对自己有所不满。
轻云默默地看了兰鹃很久,才对夏智轩说道:“先生,是小婢错了!小姐已经殁了,这位是兰相公!”话虽如此说,泪水却是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夏智轩和兰鹃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夏智轩取了丝帕递给轻云,兰鹃干脆了用手替她抹泪了,一边歉意地说道:“轻云,你千万不要伤心了。我知道你和小姐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其实就和姐妹的一样。所以你打心底里不愿意她有什么意外。就是我,虽然和梅小姐素不相识,可是这些日子来,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她的事情,我的心里,也实在是为她惋惜,为她伤心!她是一个好女人,可是命运却对她这样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梅素馨含冤逝去的那一瞬间,那种心如针刺、血似冰凝的感觉,又使得兰鹃在刹那间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这副模样,顿时就把轻云吓坏了,跳起来就去扶她:“兰相公,你怎么了?”
夏智轩早将她抱在了怀里,焦灼之神情是轻云从未曾见过的:“兰儿,你怎么了?哪里又不好了?”一边说,一边左手早抓起了兰鹃的手,两个指头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了。
兰鹃闭目在夏智轩的怀里靠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一想起梅小姐走得如此冤屈、凄凉,就会浑身冰冷,好象是我自己走在九泉路上的一般,心里空荡荡的,耳边却好似有冷风拂面而过,冷得阴森恐怖。”
夏智轩听了这话,也放开了她的手,神色凝重。轻云忍不住问道:“先生,兰相公的病要紧么?”
夏智轩看着兰鹃,许久才艰难地说道:“兰儿方才犯病时,我找不到你的脉动了!”
这句话,让轻云和兰鹃都吃了一惊,找不到脉搏,这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兰鹃果真是在黄泉路上了?兰鹃则皱眉了,这个是不是叫做心跳骤停啊?好象是一种比较严重的心脏病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结果显然让大家都极为担心,但是随后请了几位大夫来看,因为是兰鹃没有犯病的时候,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说是气血有亏,要好生保养。
不过就这个结论,倒让兰鹃有了充分的睡懒觉的理由了,轻云再也不来催她起床了。但是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不能做的时候非想着要做个痛快,真到了可以让他痛快的时候了,又觉得没意思了。这不,才睡了几天的懒觉,兰鹃就觉得每天象只猫一样蜷在被窝里实在也不是很舒服了。
于是这天一大早,居然早早就起了床,说是要去后苑看蜡梅。蜡梅虽然不属于梅花,但因为和梅花差不多时候开放,样子也有些象,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蜡梅也是梅花了。不过和梅花一样的倒是,蜡梅也是属于江南的花,在北方不太容易栽活,北方冬天的花是不多的。因此听说后苑居然有蜡梅,兰鹃便非要去看看了。
夏智轩一早就出门去了,轻云哪里拦得住她,只好随她一起到了后苑。还没走到门口,就闻见了丝丝缕缕的花香,兰鹃喜笑颜开,问道:“夏先生怎么会想到种蜡梅的呢?虽然蜡梅在南边不算是难种的花,可是在北边就不一样了,在室内还好种,在室外要种活实在是不容易的。”
轻云笑笑:“因为以前小姐一直喜欢用香花熏发,将花儿采下藏进发丝之中,用天然的花香熏染长发,所以在王府和这里都种着各季的香花。”
兰鹃点头道:“是啊!这个办法实在是不错!是回雪想出来的吧,她那次给我梳头,里面就放了好些茉莉花,晚上卸了妆,青丝披落,花香萦绕,实在是迷人呢!”
轻云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是,这是小姐想出来的!当初在洛阳白马寺,小姐常用的香花就是素馨花。”
“啊?!”兰鹃半张着嘴停了半晌,是梅素馨的创意,可是自己那天这样说的时候,回雪却没有纠正自己,难道夏智轩也已经将事实都告诉了她了?
咳!告诉就告诉了吧!反正她也没想过要一直成为梅素馨不是吗?而且听轻云今天的话,分明已经将她和梅素馨分了开来,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自找麻烦呢?
因此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真的吗?梅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啊,连梳妆的法子,也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因为见过兰鹃犯病的样子,轻云不太敢再在她面前提起梅素馨了,听了她的话,也是微微一笑,便将随带着的一件石青色刻丝银鼠披风给她系上了:“兰相公披上这个罢,好象有风呢!”披风的领口处都围着一圈雪白的皮毛,衬得兰鹃的脸色倒有些憔悴了。
轻云轻叹了一声:“兰相公终是身子不好,也不知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