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鹃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我的事总要他来管?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不要说我不是梅素馨,就算我是梅素馨,当初一纸休书也早已斩断了夫妻恩情!如今我和他,是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从现在起,你若是再提起侯爷,你就回侯府去,我这里使不了你,也不敢使你了!”
回雪怔怔地看着她,这怎么不是小姐呢?这样决绝,这样气高!只不过是言语间少了些凛然而已!但光凭这个,就能否认她是小姐吗?不!不能!还是章大夫说得是,小姐只是伤心太过,所以不愿承认自己,但到了要紧关头,却依然露了本性。想到这里,她双膝跪下,伏下身去:“是小婢错了!不该时时提起侯爷,令小姐伤心!小姐说得对,二年的夫妻,理该相知相亲,如今侯爷却听信谗言,休了小姐,如此薄幸之人,哪里值得小姐真情相待!小姐是何等样的人,等闲也不受人恩惠,如今为着身子不好,乃是没奈何才住下的,岂有一住到底的理。小姐放心,只要大夫说你可以走了,小婢就陪小姐回王府去,恩情可以断,夫妻可以离,小姐的傲性不能丢!”说完,竟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这才站起来,伺立在一旁,把个兰鹃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说来也怪,回雪自说了那些话后,果然绝口不再提方浩了。兰鹃虽然耳根清静了不少,但心下却是又惊又疑,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头,只是一时却想不出来。
但回雪不再饶舌,也不再反对兰鹃离开这里,这令兰鹃十分高兴,她开始准备将越剧剧本全本都默记下来,于是让回雪去取文房四宝来。这回倒是很顺利,回雪转身就取了笔墨纸砚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谁知兰鹃一见就傻了眼,这才想到如今用的都是毛笔。这可怎么办呢?兰鹃连钢笔字都写得差强人意,更遑论毛笔字了。因此看着那笔就发起呆来了,回雪也是奇怪,见兰鹃半天不出声,小心问道:“小姐怎么了?这些就是你平日里用的呀!还是我前些天自己去侯府取了来的呢!小姐的东西,我不敢让别人插手的!”
兰鹃忙勉强一笑:“我不是说你错了,是我不会写毛笔字,所以发呆!”
回雪大惊:“小姐不会写字?小姐的颜体小楷连王爷都赞叹不已,怎么能不会写字呢?!”
兰鹃苦笑道:“我说了几遍了,我不是你家小姐,你只是不信。我实话和你说,我从来就没有拿过毛笔,你不要和我说什么大楷小楷的,我不懂这个!我也不会用毛笔写字!”说着,将笔一扔,自己犯起愁来。
这回可怎么办?若是用毛笔将这些剧本记下来,凭自己的写字速度,恐怕要费不短的时日,而且难保这些剧本不跟天书似的,除了她自己,没人看得懂,这里有人懂简体汉字么?不过这还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看不懂正好,版权有保障了。只是……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再住下去吗?兰鹃发现自己心里,如今是越来越没底了。
没奈何,兰鹃开始研究毛笔了,看看怎么样才能够让毛笔也象钢笔一样,能快速写字。可是研究了一整天,还是没有结果。于是想到古代欧洲的鹅毛笔,便让回雪给她去找鹅毛来。弄得回雪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违了她的意思。
可是找来的鹅毛也不理想,那笔尖,是什么玩意儿嘛!兰鹃盯着鹅毛瞅了半天,终于打消了使用鹅毛笔的计划,重新开始研究起毛笔来。将毛笔一枝枝捏过去,捏到一枝新笔时,兰鹃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将笔毫用饭浆硬了,然后沾着墨水写。虽然写出来的字肯定是不好看的,但至少比鹅毛笔要好使得多了!看来还是老祖宗的东西好用些。
兰鹃大喜,马上让回雪取了饭粒来,碾开糊在笔毫上,然后凉干,取来试了试,觉得不错,便叫回雪磨墨来写。回雪见她忙得不易乐乎,也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只好由着她使唤。主仆两人好似办家家一般,将纸笔放得满桌子地忙着,连晚饭也没有好生吃,一直忙到二更时分,兰鹃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勉强可以算是字了,才放了笔停下来,得意地问回雪:“你看我写得怎么样?”
回雪则是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小姐写的字?!”
回雪的神情让兰鹃想起那纸诗笺上的字,娟秀端丽、玲珑可爱,根本就不是自己那蟹爬一般的字能比的。于是不由的泄了气,歪着头看了半天,解嘲地说:“我知道你家小姐字写得好!可我今天是第一次拿毛笔,能写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你还认识那是字,不是鬼画符,对吧?你就不要要求太高了!啊?!”
回雪哭笑不得,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面怜儿吃惊的声音:“侯爷,你怎么来了?”
兰鹃倒还没什么反应,回雪却大吃了一惊,一扳手指头,对兰鹃说:“今天是侯爷的新婚之期呢,他怎会到这里来?小姐,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兰鹃只顾欣赏自己的杰作,头也不抬:“由他!这里是他的地方,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难道就为了我在这里住了两天,就要对他迎往送来了么?我才没那么空!”
不料兰鹃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方浩一身红袍,挟裹着酒气就闯了进来,直奔兰鹃。兰鹃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就听见方浩用一种极其哀凉的声音,语无伦次问道:“素娘!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素娘!你为什么宁可伤了自己也不肯说出实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方浩边说边将兰鹃越搂越紧,似乎是怕自己一松手,兰鹃就会不翼而飞一样。兰鹃则是莫名其妙,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她唯一已经知道的是,她身上的伤痕是肃王爷所为,那么根据回雪的话,她是那晚出去后,回来就带了一身的伤痕,应该可以推断出,梅素馨那晚去的是肃王爷那里。至于她在为肃王爷做什么事,兰鹃哪里知道!而梅素馨为何要将这事瞒着自己的丈夫,那就更不是兰鹃能洞察的了!
因此兰鹃被方浩搂在怀里,除了拼命挣扎以外,只能不停地辩解:“我不是梅素馨!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会相信啊!我真的不是梅素馨!你放开我!”
“你不是素娘?!”方浩根本不理会她的话,用一只手抓住了她不停推搡他的两个手,另一个手则托起了她的脸来,看着她痛苦地问道:“那你告诉我,素娘在哪里?我要问她,她那天说的已经后悔了是什么意思?她说身不由己又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要我勿怨勿嗔?!你告诉我!告诉我,素娘在哪里?”
兰鹃被方浩用手托着脸,挣脱不开,十分恼火,如果不是他脸上痛苦的神情,兰鹃绝对会认为他是在轻薄自己。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十分不满,急欲摆脱,于是忙唤回雪:“你快把镜奁里的那张诗笺拿来!”
回雪见方浩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已经吓了一跳,见他紧紧搂着兰鹃,正不知如何是好,听见兰鹃让她拿诗笺,也不知兰鹃要干什么,只是慌忙取出了诗笺递了过去。
兰鹃对方浩说道:“你看看吧!这应该是梅素馨临死前写的,你可以看得懂的!”
方浩疑惑地放开兰鹃,接过了诗笺,低头细看,但他很快将诗笺一扔,双手抓着兰鹃的双肩,复又哀求道:“素娘,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轻信!怨我薄情!所以写了这样的诗来气我!可你又为何要将事来瞒我?你告诉我,那**我进宫,到太后处谢恩,太后将你单独叫进内殿,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太后出来时会是一脸的不自在?果然只是为了凝芳的事吗?可是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和她圆了房,她应该感激你才是啊,为什么她会知道你在肃王府的事?为什么她要我问你伤从何来?”
兰鹃见方浩不相信自己,已经是十分恼怒了。又被方浩抓着双肩不停地摇晃,头痛难忍,哪里还忍得住怒气:“凝芳的事,你不会去问凝芳啊!我怎么知道呢!”
方浩愣住了,怔怔地松开了她,踉跄地退了一步,点头道:“对!我应该去问凝芳,问那个**,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