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后,琬溪终是送走了苏红。她闲坐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桃花扇,听着窗外知了叫唤,心中竟是有些感慨,她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只希望,再别横生枝节了…
且不论琬溪这边是如何,只这时间却是过得太快,十日之期转眼便已匆匆而过。如今的上京城大街小巷,酒楼茶馆中,讨论的可不都是妲己姑娘今晚登台的事儿吗。
要说这十日,苏红替琬溪造的势可真是实打实的。她竟是在一开始便将琬溪捧在了新晋花魁一位上,使其竟可与原花魁秦瑟姑娘并驾齐驱,日月争辉。
“嘿,你们说那什么妲己姑娘真能有秦瑟姑娘那么美吗?”随处可见的酒楼内,随处可见的人在窃窃私语。
“这我哪知道,可这秦瑟姑娘却真是极,品呀,渍渍渍,那相貌,那身段,那惊世的才华,可真是绝了。不过,像秦瑟姑娘这样的人又哪是我们可以肖想的,多少富家公子仰慕她,多少文豪引她为知己呀!”一大汉眯着眼,用力灌了口酒,又恍地想到了什么,侧头问着身边另一瘦小的男子道:“对了,你小子不是在红颜阁中跑腿的吗,你定是见过那妲己姑娘的,你快给我们说说那妲己姑娘究竟长个什么样啊!”
先前那问话的男子也是眸子唰的一亮,好奇道:“对对对,你快给我们说说,那妲己姑娘究竟是高矮胖瘦,漂不漂亮呀!”
坐在大汉身边的那男子,挺直了腰,抬起了头,骄傲道:“要说这妲己姑娘,却实是漂亮,虽说容貌上略逊于秦瑟姑娘,可她美就美在那一身的气派,那可真是…举手投足,俱是风情。”说着,他便咋了咋嘴,有些意犹未尽。
“当真?”那大汉问道。
“我又岂会骗你们!”那男子有些不悦。
不再理会那男子,大汉当下便已决定今晚定要去瞧瞧这传说中的妲己姑娘。
而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边的一张桌子上,一男子正暗自饮酒。妲己?哪里来的妲己?三个月来,红颜阁唯一收了的,只有她!可,她那一身傲骨呢?便这样轻易屈服了吗?他重重放下酒杯,丢下些碎银子便起身离去。
红颜阁中,琬溪正端坐菱花镜前。镜中的她有些模糊,并不看得太清,若有人得见,便也只依稀能知道,这镜中的人定是个美人儿。
“姑娘,你当真是要这般模样登台吗?”泠月望着镜前的女子,皱着眉,嘟囔道。
“不然呢?”未曾分给泠月半个眼神,她一心只对着菱花镜整敛妆容,便是此刻懒懒回答着泠月,却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回道。她手执眉笔,轻将娥眉勾勒,眉尾轻挑,刹那,便是少了那大家闺秀的端庄,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妖媚。眉方画罢,她又勾起眼角,眼尾上挑,多情的桃花眸中却又多了几分可窥的魅惑。
她手执青丝轻挽成髻,未着多余的发饰,只额心那一枚妖艳的桃花花钿却成了整副妆容的唯一点缀。便也正是那唯一的花钿,生生绘成了妖娆,远远望去,却正是人比桃花红。
“可…可…这是否是过于不合礼法了?”泠月垂下头,思索着如何措辞才更为妥当。
“礼法?”兀地,一女声恍然出现,寻声看去,却恰见一蓝衣女子正推门而入。那蓝衣女子径自坐于桌前,翘起了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着,片刻才哂笑道:“礼法?礼法算什么?我们是青,楼女子,又非束于高阁的姑娘,我们干的从来都是倚门卖笑的行当,又不做那执掌后院的夫人,我们守着那些个礼法作什么?”
语罢,她又站起身,直直地向琬溪走去。她将琬溪从座椅上牵起,又兀自绕着琬溪转了个圈,啧吧啧吧嘴赞道:“我们妲己妹妹可真是个美人儿,怨不得苏大娘得这样捧着你,此番看来,却是要连我都被比了下去。”
入目所见,只有满身风华的琬溪。只见,琬溪她此刻上身只着红色露脐小短衫,大开的领口,将她精致的锁骨完美展现。她下身一条高叉红纱裙,内衬红绸短裙,一双玉腿若隐若现,最是朦胧勾人。转眼一看,却又见她皓腕玉足各坠金铃,只轻轻晃动,便已是叮当作响。这原只有七八分的姿色,如今仅凭着这媚人的衣着,却也生生变成了十一二分。
而这厢琬溪方听完女子的话,便嘴角轻勾,目光微讽:“是吗?只可惜了这红颜却已沦落风尘,此后沉浮,受制于人,再不由己。”
女子闻言微微沉下了脸,抿了抿唇,牵起琬溪的手,低喃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当初…我也很惶恐…可若有的选…谁又愿意倚门卖笑?谁会乐意平白糟蹋自己?”说着,她嘴角也勾起一抹讽笑,“可现在呢?都习惯了。谁还记得当初那个倔强不肯沦落的丫头?谁还记得那个拒不进食一身傲气的女子?谁还记得?都只知道我是花魁秦瑟罢了。”
秦瑟见琬溪低眉不语,便只得轻叹道:“你也别多想了,快去吧,大娘该催了。”
琬溪无奈,只匆匆拿起红纱覆于面上,再执其一旁的那支用娟纱制成的桃花便款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