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的不是吗?”杨辰面无表情,声音无波无澜。
闻言,琬溪蓦地嗤笑:“你以为始终做着另一个人不累的吗?既然早知道瞒不过你,我为何又要委屈我自己?”
杨辰不置可否,他沉默许久,才又抬起头去看着她,眸色黑的像是深渊,不见尽头。他沉着声,悲痛且绝望:“她…她…没了?”
琬溪不语,只想当成是默认,可当她看着那个前一秒还俊朗傲气的少年在这一秒却犹如死物的时候,她竟蓦然间感觉有些心疼,她分不清也不想分辨这到底是来自杨婉对弟弟的深厚情感,还是那个冷漠的自己心中仅存的柔软。所以,她慢慢开口:“也不尽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或者…我也是杨婉,我现在在杨婉的身子里,我有杨婉的记忆,也有杨婉强烈的感情。”
这一刻,她终于释然了,她是杨琬溪,可她的身体里有杨婉的所有记忆和感情,所以…她也是杨婉不是吗?她豁然一笑。
他盯着她释然后的灿烂笑容,忍不住哂笑道:“呵…你将真相告诉我,便不怕我公之于众吗?”
她骤然敛起了笑容,换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你大可一试。我既然敢告诉你,便不会怕你公诸众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你说出去了,众人信与不信还是一说。可是,”蓦地,她神情一冷,“我向来惜命的很,我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致命的祸患。”
看着她凌厉的眼,他知道,她绝对是说得到便做得到的。诚然,她已释然,她不再那样纠结杨婉与杨琬溪了,她也接受杨辰是她弟弟了,可在她的记忆感情里,她始终是更偏向杨琬溪的,毕竟杨琬溪可没有什么弟弟。
杨辰恍若未闻,姐姐…便从来不会如此说话…他自嘲着摇了摇头又放空了眼,漂亮却空洞的眼中有怒有怨,他怒周宣帝的狠厉昏庸,怨杨婉的狠心离世。这个世上…终是只剩了他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绝望的少年,琬溪的鼻子陡地一酸,她想,纵是一个人再怎样早熟,却也是受不了家族破灭,亲人亡尽了的吧。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就像曾经的杨婉一样,将他深深地揽在了怀里,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杨辰才抬起了埋在琬溪怀中的脸,通红着眼,抽噎着问道:“你…会帮我们报仇吗?”
“你们的仇与我何干?”瞧,转眼间,她又变回了那个自私到了头的女人,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刚才那个温暖的人,当真是她吗?是的,于杨琬溪而言,她从未与杨府的人走过片刻接触,所谓的了解与感情,也不过是她在杨婉的身体里所获得的走马观花般的记忆,所以,杨家的恩怨,与她何干?
“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会陷我与危险之地的麻烦。你的仇,便只能你自己去报!”她冷然,却在见着他通红的眼和低垂的泪时,终是忍不住轻声一叹,“仇你只能自己报,可我会给你帮助的,我会教会你你所有报仇该会的东西,便当作是…我占了你姐姐身子…的补偿吧…”
渐渐地,杨辰终是止住了不断的抽泣,抹干了犹存的泪痕。他向来聪慧早熟,方才不顾形象的哭泣已是他的极限,他想,他再也不会在谁的面前哭得这般惨痛了,她…也再不是姐姐了…
屋里沉默良久,杨辰的神色变了又变,许久,他才终是再一次坚定了自己报仇的信念。他抬头,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琬溪,张了张嘴,想唤她,却又不知该唤她什么,他皱了皱眉,只好再次闭上了嘴,重新又低下了头去。
琬溪自是看见了杨辰的小动作的,她心下暗自好笑,面上却不显半分,她冷声道:“我叫杨琬溪,你以后可以唤我琬溪姐姐。”她告诉了他杨琬溪的名字,他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知道杨琬溪存在的人。她想,或许她是在试着以杨琬溪的身份去接受他,或许,这个世界终于有人不会再忘却杨琬溪了,或许…她终于有了一个羁绊…一个,属于…杨琬溪的…羁绊…
他瞪眼,惊诧于她与杨婉相似的名字,他的心里蓦然间又多了一抹亲近,却不愿唤那与姐姐名字里相似两个字,所以,他向着她默默唤了声:“溪溪。”
她挑了挑眉,显然是未曾料想,却也没想过去纠正他,只皱眉道:“此后,你便继续留在瑜姨这儿,以我之旧识自称,对了,你也得换个名字。”不可否认,她正是因此才不曾纠正他的称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