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娇道：“好，我没有看错人。”
顾语菡也不由望着她，这位老人一生未嫁，自古女子成人以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她在男子主宰的世界里硬生生走出了第二条路，一路荆棘可想而知。即使她收她为徒有自己的打算，可到底是她，在她无路可去之时，打开大门收留她们主仆二人，这份恩情，她谨记在心。
垂眼，遂道：“也请大人实情相告。”
高尚娇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她声音尖锐，笑起来只如鬼魅，惹得外面来往的人都是一个哆嗦，她却不以为意，喜不自禁的以拐捶地：“我就说第一次见你和你这个丫头投缘，这聪明劲当真太和我胃口。”她肃了神色才道：“大泽建国之初，莲衣尊主分别收了三个弟子，你可知？”
顾语菡道：“大弟子玄乾，医术超群，二弟子玄坤，掐指一算，可知未来，三弟子玄坎，熟知斩妖驱灵之术。”
高尚娇赞许点点头：“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顾语菡面上难有羞赧之色：“莲衣尊主是我自小就尊崇的人。”
高尚娇别有意味看她一眼，又道：“彼时三人皆生有天眼，可辨鬼魅，不受侵袭，可是医术用处广泛，师尊玄乾一人分身乏术，彼时大兴瘟疫横行，他只好放低界线，广收门徒，况且生有天眼之人本就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莲衣尊主穷其一生也不过找到三人而已。”
“随着世代繁衍，学医之人再不知天眼之事，纵有恶灵附身，我医馆之人也难以知晓，此乃实在是我玄乾一脉之不幸。”
听她自古到今娓娓道来，顾语菡深知她另有后话，索性也不插嘴，只乖巧听着。
果然高尚娇话锋一转：“当年莲衣尊主在位时三人相安无事，新尊主继位，三人无所顾忌，相互之间明争暗斗，玄坤战败，一气之下离开天尊殿，只剩了玄乾、玄坎僵持至今。到了玄坎之徒石玑这一代，他精通御灵之术，造化青出于蓝，竟找出让凡眼肉胎看到异世之物的方法，势力大涨，他本职就是守护大兴凡界平衡之人，一朝得势，我玄乾一脉难免遭到打压，幸好我医馆遍布各地，他一时也奈何不得。可是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内，新尊主尚且年幼，三护法得先帝偏爱，允其扩大阵营，即便新帝不满，可他刚刚继位，根基不稳，难以抗衡。”
“前几日我大弟子栖云暗中拜访，称虽然难以看见，但宫中怕有脏东西在。”
顾语菡闻言一惊：“怎么可能，大兴新帝所居之海琼城乃是莲衣尊主在位时所见，之中布置别说鬼魅进去，就连靠近都会立即灰飞烟灭。”
高尚娇不由看她，眼里略带笑意：“莲衣尊主之事你果然如数家珍。”
顾语菡惊觉太过激动，重又垂首不语。
高尚娇才道：“即便尊主布下大阵，帝都华凌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不是一样赃物横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顾语菡：“虽然每年新任尊主都会施法加固，可是灵力却一代不如一代了。反倒对长老们言听计从。”
听闻新任尊主甚是倚重身边的年轻长老华泉子，对大长老却甚是冷漠，医馆乃是大长老门下，如此势力不均，高尚娇自然心中不忿。
“所以我要你投到医馆门下，待晋升御医，进宫看看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铺垫这么多，高尚娇终于讲出了收她为徒的目的。
顾语菡却并不惊诧，身居高位之人，心系所在自然在她之上。她便也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我是罪臣之女，又身带诅咒。黑暗缠身，恐怕不方便进宫。况我还有一些事不得不做。”
高尚娇似早已料到，道：“你说你是罪臣之女，自然是要弄清原委，为家门报仇。罪臣之死，当今天子自然拖不了干系。”
她一语中的，顾语菡心中剧震，此事只在她心头回转，不想被这个老人一语道破天机，她怎能不惊。
高尚娇又道：“早上顾府三女抱病身亡的消息传遍华凌，人人都道红颜薄命，而你却深夜晕在我高府门前，此种关节你不必说我也猜得到一二。那日听你身重诅咒，我便知道要出事。”
顾语菡闻言咬了咬唇：“大人为何不提前告知。”
被如此质问，高尚娇也不生气，只端着茶杯又灌了一口：“彼时你春风得意，连老婆子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的话你哪里听得进去。”
一席话说的顾语菡面红耳赤，呐呐不言。
高尚娇站起身来：“好了，你身子尚未痊愈，还是早些歇息吧。小绿那里有专人照看，你不必担心。”
顾语菡道谢，高尚娇点头离开。
这五日过的颇是漫长，每到深夜子时，常有人听到顾语菡房内传来沉闷嘶吼声，被高尚娇派去侍奉的小丫头清晨进去收拾，便能看见顾语菡大汗淋淋的晕在床榻之上，她指尖抓的满是鲜血，床榻之上的被褥也无完整之物，到处皆是抓痕，那换下来的寝衣一拧都能拧出大半盆的血水来。
连续两日如此，小丫头目睹顾语菡惨状，竟跑去高尚娇那里请辞，死活也不肯进去收拾，高尚娇无奈，只好换了人，不想新人更是胆小，清晨一进房间便吓晕了过去。随后高尚娇哪敢再派人去，只叫人将饭食留在门口，供顾语菡自己去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