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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挈子

古书《龙鱼河图》载:

“黄帝摄政时,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砂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下,诛杀无道,不仁慈。万民欲令黄帝行天子事,黄帝仁义,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敌。黄帝仰天而叹。天遣玄女下授黄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

然蚩尤之弟魑魅率众见势大逃,应龙携玄女之徒莲衣带兵南下逐之,魑魅穷途末路,遇大河难行,哭曰:“天要亡吾”遂穷极其术,破釜沉舟,应战之。应龙勇猛,莲衣得玄女真传,苦战三天三夜,终胜。然魑魅命竭之时怨气似黑雾冲至九霄,残兵残将身心俱震,已无力回归,遂落地生根,建国为泽。

众感应龙之勇,拥其为帝,敬莲女之灵,为其建殿供奉。自此二人合力治世。

帝王世袭而治,莲衣择灵童转世而栖。

世代更替。

应龙第十九代子孙已入花甲之年,着一身黑色厚重朝服徐徐进入天尊殿,数只点燃的白烛分布左右,将殿内映的如同白昼,那烛火尽头是一道紧闭铜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打开来,烛光里两个金莲束发,着白衣的女子分立两侧,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迎进内殿。

殿内光线晦暗,唯见几个着白衣的人影围绕散发白雾的寒冰玉床。床上卧着一灰白发丝的红衣女子,似是觉察人来,吃力起身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来,双目紧闭,口中咿呀有声。

那女子年近四十却眉目清秀,犹可看出年轻时候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如今灵气耗尽,油尽灯枯一般。

老人几步上前,将那女子伸出来的手握在掌中,床边一只数尺高的莲花瓣灯,灯芯微弱,象征着女子的生命已几近走到尽头。

老人不由潸然泪下。

那女子吃力开口:“玄女十代一显……务必请陛下找到……胸口……有红莲的灵童,若为……奸人利用,天下……必将大乱……”

老人含泪称是。女子却似突然想到什么,神情激动的抓住老皇帝的手。

老皇帝这才发现在那四个白衣人旁边,静静站着一个身着白衣,十岁大小的小男孩,生的面如冠玉,牟若晨星,乍一望去,竟好看的有些妖异。他眸子大而黑,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女子,沉静的可怕。

老皇帝一瞬瞪大双眼,盯着那男孩眸光泪意闪烁:“莫非……”

女子已经气若游丝,双目紧闭,只在眼尾溢出一行浊泪,缓缓流落细纹浅生的脸。

老皇帝忙俯身将耳朵凑到女子唇边,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此子……虽为陛下血肉,却……生有……反骨,不可……重……用。望……陛下……切记……”

老皇帝顿时老泪纵横,失声痛哭:“是朕害了你,若不是朕当年执意勉强你……”

她干枯的手摩挲着缓缓抚摸他已的脸,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早已干涸的唇凑近他耳边:“十郎,我……并不后悔……”忽而,她瞪大双眼,抬手伸向天际,仿佛想努力抓住什么:“仙尊,弟子一人过错一人承担,愿承受那万鬼吞噬永世不得超生之苦,请莫要牵连他人……仙尊……”

老皇帝将脸埋进她灰白发丝内,紧紧抱着那女子枯瘦的身体,终于,那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下去,莲灯熄灭,内殿顿被黑暗笼罩,殿内传来老人如困兽般嘶吼的痛哭声。

一年之后,先帝驾崩,新帝乃其嫡子继位,改年号天宇。

天宇七年,夏夜。

血光笼罩。

熟悉的会客厅内横尸遍布,腥臭弥漫。

一个身穿褐色常服的中年男子手持利刃护在一个红漆木箱跟前。他轮廓清俊,犹可见年轻时的英俊轮廓,便是这样俊秀的脸上写满惊恐,望着凭空出现,瞬间杀死数人的黑雾血怪,绝望而崩溃。

一团黑雾猛地冲过来,隐约有凄厉声喊叫,中年男子惊吓过度,手脚簌簌发抖,然而双目瞟过身后的木箱,决然奋力去挡,那团黑雾似是巨大的黑手,只似捏死待蝼蚁一般,将中年男子瞬间撕裂数块。

腥热鲜血,瞬溅满墙。

尖锐的孩童声音歇斯底里的划破天际:“爹爹……”

漆红色的木箱盖子打开来,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女童缓缓站起身,双目失神盯着那团黑雾,剔透的泪水自她大大的眼睛里流过脸颊,坠落。

滴答。

仿佛能听到泪水跌落衣衫的声音,寂静的叫人绝望。

黑雾张牙舞爪的过来。似有千只手将女童小小的身体缠住,仿佛下一刻便如她父亲一般,四分五裂。

却在黑雾碰触她额头的刹那,金光大盛,映的一室皆亮。

那光芒瞬间笼罩黑雾,似箭般刺破黑雾,只闻一声鬼哭狼嚎的咒怨声冲向云霄,渐渐弥散。

金色光芒里,一个如仙人般的白衣男子,身姿飘渺,款款而立。

银发三千,玉骨冰肌。

女童神情木然,双目空洞发直,并未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已游离它处。

那男子并不介意,伸出修长好看的指,捏其女童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唇掠起一抹笑意,音如天籁:“生的不错,嫁我可好。”

女童眼睛眨也不眨,依旧空洞如无物。

他俯身,银发顺势垂落,凉而轻柔的落在女童白皙娇嫩的脸上,薄凉的唇瓣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所印之处,似有金色印记浮于女童肌肤,渗透肌理,消失于无。

“待你成年,我便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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