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旦开始,所有的时间简直是用狂跑的形式经过。
工人们拿到补贴红包的开心,看到休息室的惊讶,和小溪阿宝一起工作的感动,都转化为对企业努力工作的动力。
很快,便拿到了明珠小报的印务。
所有人站在院子里,听着机器的运转声,油墨的味道,心中充盈着活着的价值,工作的成果。
小溪将账本还给林丰意,只说账务没什么问题,希望他继续好好干。
林丰意有些惊讶,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扶了扶眼镜,微微做了个揖便回账房了。
林丰意轻轻关上门,从桌子中间抽屉的夹层里取出真正的账本,从怀里掏出火柴抖着手准备烧掉。
“林先生。”房间里暗影中轻轻飘出人影,制止了他。
林丰意吓了一跳,火柴上的火烧到了指尖,他才从恍惚中清醒,甩着手道:“阿宝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宝微微一笑,伸手将林丰意桌前的椅子挪开坐下,示意林丰意也坐下:“林先生,这里是靳家的印刷场,我是总务,自然可以进出办公室。您所在的账房是属于靳家而非您私人专有,换言之,你在这里放着的东西,都是属于靳家的。”
林丰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拿着真正的账本,立刻将其藏在身后。
阿宝挑挑眉毛,叹口气劝阻:“林先生,我都坐在这里了,你藏起来也不过是一叶障目,垂死挣扎罢了。”
林丰意想了想,将账本递给阿宝,阿宝伸手接,账本到指尖了,对方又后悔了,一册账本在空中微微抖动。
“我明白,这对您来说,不容易。”阿宝将手放下:“不如您告诉我,这个账本有多么特别。”
林丰意愣了一下,坐下来。沉默半晌:“你不怨我?也没有怀疑我?”
“林先生,我和您相识,没有一个月也有二十来天了。在这么多天里,您和我们一样,万事以工场为主,没有计较过一分一毫私利。若您真心为自己,完全可以在工场最乱的时候趁机卷笔大的走,何苦和我们一起吃这个苦呢。更何况,您还愿意将儿子林小豪送来场里吃苦。所以我相信,您有自己的想法。”
阿宝一句话,足以令中年的男人张着嘴,颓然坐在椅子上:“你…你…。”
“且不说同姓林,小豪的五官和您的五官比例一模一样,见的人多了,自然能看出来的。”
林丰意抖着手,下意识的端起桌角的茶,茶杯在抖动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口凉茶下肚,更觉得冷。林丰意长吁一口气,将账本放在两人都能碰触的距离,坐直身体:“你想知道什么?”
阿宝没有接过账本,只是望着他:“这个账本有什么问题?”
林丰意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林某在这里生活,工作了三十年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印刷场虽说是靳家产物,却也是老朽辛苦打拼的地方。从以前是靳家一位叫丽娘的人负责,后来我听说丽娘离开靳家,便是老太爷自己负责。老太爷去世之后,便由唐经理负责了。”
阿宝没有插话,只是心中一痛。所谓丽娘,便是自己的母亲。
“想当初我们靳家的印刷场,在丽娘和老太爷的管理下,除了自己的报纸承印以外,全城谁要是想印本书,除了要政府的文书以外,还得我们靳家点头同意。后来唐经理来了,前两年也真的很努力,早出晚归。只是后来…这世间的诱惑太多,拥有太少…自然就要想法子了。”林丰意顿了顿,转身看阿宝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伸手拿起账本翻看,便回到桌前对着阿宝道:“最近这些年,我们这里来了很多人。有的人说现在买卖地皮赚钱快,转手更快。有的人说接待贵友,自然要去城里一个叫花间笑的地方。说的人太多,唐经理便动了心。”
林丰意毕竟是读书人,说话文邹邹的,但是说的也和事实对的上。之前大家还在奇怪做生意真能赚那么多钱,原来是这样吞没公款得来的。
“这算下来,总共有多少了?”阿宝合上账本,放回桌面。
“前前后后,10万银元。”
阿宝心中一惊,这么一大笔钱,是二十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啊。想想心中就痛。
“您会送我去见官吗?”林丰意明白自己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望着面色铁青心绞痛的阿宝猜到自己恐怕要在靳家的生活画个句号了。
阿宝一边心痛钱另一边也心痛唐安的不争气。望着账本,又望着几十年的老账房,思忖一阵,站起来:“林先生,我可是将这靳家的印刷场托付给你了。”
说完,阿宝转身出门。
“那这账本?”林丰意拿起桌面的账本,奇怪阿宝怎么会不要这么直接的证据,有了它,小溪和阿宝就可以向唐安追讨10万银元并且可以借机钉死唐安在靳家的地位。
“林先生,这个账本既是要回欠款的利剑,也足以送你去死。”阿宝站在门前沉默了几秒,背对林丰意作出决定:“钱,我很缺,但是我相信还是可以赚到的。要是您出了事,且不说老太爷那里,光是靳家辛苦几十年的老工人我都没脸再见。账本您留着吧。万一哪一天我们后面能人辈出,再去追讨,也不迟。”
这一句话,年近半百的男人竟跪在阿宝身后无言泪流,想了半天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慨只能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颤抖着身体大声:“我林某一家一世记得愿为靳家赴汤蹈火!老太爷,我们靳家一定会重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