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见众人着了道,继续扩大战果:“大家心情很悲痛,这个我当然了解,自己的亲人不明不白的被害,谁心里不激动不愤懑?正因如此身为家属才应该尽力配合我们工作,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查清事实真相,确认责任关系……”
“您说的蛮好听的,但这样把我们家属蒙在鼓里不闻不问,是警察该干的事情吗?难道为了查案就不能告诉家属了?我们家属难道还会向罪犯通风报信?”这群人中还是胖女人脑子最好使,居然成功脑子转过弯来,斜着眼睛瞟老钟:“算了,现在我代表被害者家属问您一句,第一,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遇害者家属;第二,你们把尸体不声不响送来解剖,经过我们家属同意没有?有没有权威法医正规手法来验尸!第三,你们这些办案警员中有没有跟罪犯有亲戚关系,或者利益关系的!”
我饶有兴趣的背起手来静待事情继续发酵,真有点看热闹不怕事儿打的意思。
老钟真的撑不住了的样子,开始打电话给领导汇报。
“别跟他们掺合,继续验尸。”就在这时陈法医不屑的撇撇嘴,示意我继续干活。
“啊?还验尸?这些家属不吃了咱们?”
“呵呵,你还是没干过这行,他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虽然说也有真正关心亲人尸首完整的,但更多的是挟尸要价……钟队长为什么不敢直接告诉他们?就是怕他们拿着尸体堆在医院门口一拉横幅……我们验尸不成尸体一旦腐烂就没有任何线索可言了,他们不是真在意尸体,而是希望借此直接向医院申请赔偿。”
我愣了一下,看来陈法医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白痴。
“他们心里明白要定罪就要让我们验尸,但又怕我们私下火化,明白我的意思?等我们验尸完毕他们就该拿着尸体去医院索赔了,医院那种地方人来人往,这么多尸体一起摆在那里的话……”
我现在明白钟队长当时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于是那边讨价还价,这边快马加鞭,最后局长都来了跟病人家属交涉谈判;但另一边我们继续验尸作业,没人搭理我们。
“我说精神病科的电疗室为什么会有手术器械呢,原来是这样!”陈法医检查着伤口,发觉那些伤口都是锋利无比的专门器械平整割开,张彩凤看来不仅专精于精神病科,还对外科手术很娴熟,这些下刀的地方无一不是刀法精准一点内脏没有伤到,并且每个病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液干涸,浑身血液都是被放光导致内脏衰竭慢慢死去。
我看着这些尸体越发的后背发凉……若不是当日我警惕性高,自己没准已经跟他们一样……
很多时候很多事不适合联想,想想自己当时被捆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时候,一股深寒从心底往上窜,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
“这刀是怎么下的啊……”
突然陈法医愣住了,即便是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极为冷血变态的他,此时也身子微微发颤……
我上前一看那具尸体,也是愣住了——这具女尸居然刀口是从里到外割开的!
我和陈法医对视一眼,都是心理发毛。
只有我们这些经常摆弄尸体证物的人才明白细节,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被害人被逼着活活吞下手术刀,然后被人狠踹腹部!
这得是多麽变态的家伙,才能下得去这种手?
“你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陈法医不停擦拭汗珠,喘息不止。只有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真实性格才会显现出来。这并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冷血扭曲的法医,而是一个喜欢装逼犯二的非主流青年。
我也是后怕不已,若不是自己下手果断,若不是……
我突然想起了束带,为什么捆绑自己的束带会有个小口子?若不是那早就有的破损,我就算有十头牛的力气都挣脱不开!
想到这里,我转身进证物处四处搜索,陈法医在身后嚷起来:“你干什么去?这里一大堆尸体还没检验完毕呢,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什么意思?”
“闭嘴!”这种时候我真心没心情哄这种小孩,埋头开始搜寻那关键的束带……
“你在找什么?”陈法医对我示威不成,口气立刻软下来:“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找找啊……”
“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吗?”我有些不甘心,因为凭感觉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该采集的都在这里,还没有的话你只有回医院找找……”
陈法医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亟不可待的脱下警服冲了出去。
说实话,经历被病人家属包围那一幕,这次故地重游真心战战兢兢——警察局都敢冲进去,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什么比愤怒的人群更恐怖了。那些病人家属的眼珠子都是血红的,恨不得要吃人的架势,此时此刻自己若是暴露身份落在那帮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该来不该来,我都已经一只脚踏进医院大门。
此时已经是午夜两点,深夜的医院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雾气朦胧。
偶尔有一两辆车子急匆匆进出,也是转瞬即逝。
“乌拉乌拉!”就在此时,一辆救护车夹裹着一股冷风疾驰而来,险些撞上我!
我赶紧连退几步躲进花池,只见救护车停下来后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存在,上面急匆匆下来几个护士,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推了进去。
那种伤势,打架吗?
由于工作原因,我对那人身上的伤口十分熟悉,只有破碎的酒瓶子才会造成那种创伤。所以说酒店饭店内尽量别跟人发生冲突,一旦双方打急眼一摔酒瓶子,没准一条人命就没了。
这边我顾不得嗟叹,那边医院值班护士就要关闭大厦大门。
我赶紧几步走进去,看到护士们都看着我,我故作镇定的笑笑:“来陪床的。”
几个小护士明显没心思核实我的身份,低下头去继续笑嘻嘻坐下去聊天了。
没有其他警员在身边,我此时的身份很尴尬,不得不万事小心。
顺着病房往前走,马上就要来到案发现场了!
我几乎嗅到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道,熟悉的走廊和场景,让我一次才想起跟张教授相处的每一分钟。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医生,至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那个杀人的蠢汉也真心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无端端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母亲和医生一并残忍杀死?
我想起那个胖汉对我露出的那种笑意,那是一种诡异的,神经质的笑,那种笑容的主人绝对是拥有完整情商智商的人!
现场门口居然还有一个警员把守——毕竟牵扯到如此重要的案子,谁都不敢大意。
五六条人命两天之内就这样没了,无论任何一级警务机关都会恼羞成怒压力山大。
这不单纯是凶杀案,还是连环恶性虐杀案,并且杀人者前一天的身份还是受害者家属,而第二天就做出如此凶残无人性的事情,这下有人要倒霉了。
跟门口的警察说明了下身份声称要进去补充搜集一下材料,对方很痛快就答应了。
这种已经汲取过证物和几乎已经被破坏的现场,几乎已经没什么意义,老钟给我的临时工作证确实起了作用。
“真佩服你们这些人,这种地方还敢再进去。”门口守卫的警员戏谑道:“我在外面站着都觉得汗毛倒竖……八个钟头就受不了要轮班一次……”
我硬着头皮笑笑,推门走进去。
里面一股阴气迎面扑来,我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现场充满了各种味道,原以为会很浓重的血腥味却丝毫没有嗅到,倒是刺鼻的来苏水味道还是久驻于此。
这里是张彩凤用来残杀折磨病人的地方,也是她死的地方啊……
我突然想到这一点,心突然有些发毛。
我知道这种想法,对于法医来说是最要不得的。有些时候心理暗示,会让人出现严重的幻觉幻听;对我这种本来就已经产生症状的病人是雪上加霜!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默对自己说道:来吧不要自己吓自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吧!为什么坚韧性极强的束带,会出现那样的豁口?
记得那时候我用手指触摸过那个豁口,整齐且窄小,绝对是刀割破的。
谁会用刀在那种地方割开豁口呢?我想不通!
地上散落的各种手术器械,止血钳手术刀,纱布……为了,还原现场的真实原貌这些东西都没有被挪位置。
我还是忍不住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地面上用白线画着一个大大的人形。那是张彩凤死去的地方,正是我一拳把她打向桌角,让她一名呜呼。
对此我丝毫不感到内疚,如果不是这阴差阳错的一拳,或许我也成为刀下鬼了,就跟卫生间那些无辜枉死的病人一样。
尽管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面对地上那人形弧线,我心里还是很紧张不安。一个终生跟精神病搏斗的医生,最后自己居然精神崩溃,成为杀人犯。
我相信这位张彩凤医生没发疯以前,或许跟她弟弟一样治愈帮助了不少人脱离苦海,当然也赚到很多钱。
若不是那莫名其妙的疯汉残忍举动,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好不容易我才排除心理干扰,继续工作。在昏暗的灯光下摸索了半个小时之后,那半截束带终于被我找到了。
我激动的握住它,把它放在灯光下细细查看。
断开的一段已经和不清晰,但仍然可以看出,豁口处绝对是用刀割开的。
独自一人在这阴森诡异的杀人现场,我长久陷入沉思。
越是错综复杂的环境下,越是要理性分析。我想起自己的入门师傅说过的话来。
没错,尽管我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还是要好好整理下思绪。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灯突然暗了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收缩,虽然只是暗了一下即可恢复光明,但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间我分明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影。
灯光恢复了,照亮,整个凶案现场,空荡荡还是我一个人和地上僵直的白线。
我咽了一口唾沫,不停的对自己说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但脑海中模糊的人影,却是那样熟悉!
那身材,那轮廓……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像一个人,一个我深深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