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白站出来,他的身量已同静凉一般高,不知何时已有种无法让人忽略的气势:“大师姐,这父女二人屡屡不敬,对我门三番五次羞辱侮蔑,栽赃陷害在先,谋划杀人在后,到现在仍无半分悔意,难道你真的要放纵他们?”
静凉呵斥:“棠白,你目无尊卑。”
棠白恭歉一揖:“师父常说教的好不若领悟快,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棠白不明,还请大师姐教我。”
静凉被他气得面色都变了。
裴老大对应笑露出郑重之色:“说来雷元阵旗虽是我裴家家传之物,却与姑娘有缘,裴震愿将它送给姑娘赏玩。”他目光恳切,这些年在村中应笑也多得他袒护,此间本无他甚事,她心中虽然深恨裴氏父女,但更看不惯裴老大这边做小伏低。
应笑伸手:“还不快拿来。”裴老大双手将阵旗举起,郑重地交给她。
裴氏父女眼睁睁地看应笑伸手取了旗子塞入怀中。
棠白不愧护短之名,应笑已给了台阶,就这样他还不领情,最后他唯恐在外人面前拂了应笑面子,便结束了跟大师姐的对峙,冷哼一声,甩袖站到应笑旁边。
应笑立刻讨好地给他送上颗果子。
裴氏父女仍在原处跪着,静凉看他们越发厌恶,她冷冷拂袖:“滚。”
当天裴氏父女便狼狈下山。
翌日裴老大又送来许多礼品,大师姐不客气地收下。
棠白在一旁笑道:“原来师姐眼中,同门还贵不过这点东西。”
静凉何时在意过他的看法,最后还是劳累应笑将它们塞进挂着“格物致和”、布满蜘蛛网的丹房。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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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晃动着的狗尾巴草金色的绒毛,擦在皮肤上舒服的痒,周围一片草香,橙红的树叶点模模糊糊地缀在远山。
应笑大快朵颐,嘴角日日吃着裴老大送上来的补品,很是善待了肠胃。肠胃一饱,心情就好,没过两天就跟没事一样四处活蹦乱跳。
棠白感叹幸亏这种不着调的性子,换了一般人吃此大亏,恐怕早就心性大变。
“只是当日,你到底如何破的阵?”棠白洗着刚从土中起出的大人参,“若非你破阵在先,恐怕还得折了我的剑。”
应笑扯下条人参须丢入口中咀嚼:“我自知无力破阵,也窥不到法门,便摸索到阵法边缘,布了阵中阵,一无极诀破坏阵法内部,果然成了,哎呀二师兄以后咱们得想个内部破坏了也能支撑的阵法才行······唉,你怎么了?”
“我真不明白,师父为何传你此技。”
棠白不知道想到什么,打了个寒战,面容从未有过的肃穆:“此技上承天道,下载乾坤,极易引来有心人觊觎,你千万记住,不可随意示于人前。”
“哦,好。”应笑吃得浑身发热,随口应道。
“你必须保证!不,你要发誓!”棠白将人参从她手中抽出然后随手一丢,手握着她双肩。
应笑被他捏得生疼:“我发誓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在人前使用,有违此誓必遭······”
棠白打断她:“以我的性命起誓!”
应笑看着他,笑了,手放到他的肩上拍了拍:“怎能随便以亲人性命起誓,以后我不在人前用就是,你莫操心。何况我现在得了护身的宝贝。”说着她从腰后抽出雷元阵旗晃了晃。
棠白的脸色终于缓和,他松开手臂:“我曾经听师父提过,他说此阵颇具灵性,会依存主人心意,你若有空便早日让它认主。”
应笑心说难道她被劈成那样还是它手下留情了不成?不过日后混不下去,便可以用它替人拆府断桥,如今房地产大热,这份职业十分有前途。
“喂,你怎么流鼻血了!”棠白指着她大叫,然后端着水盆慌慌张张放到她身前,“别乱动,我帮你洗掉。”他手掌一使劲,应笑趴进了水盆。
玉兔东升之时。
裴乾被她推出的石头砸伤了腿,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知道了前因后果,这个裴乾也算是因救她受的伤,应笑决定去看看他,留下棠白自己在家洗衣裳。
结果临到村口又转了回来,发生了这些事,想来两家仇怨也算深了,这样贸然过去没准会被他们挥着扫把赶出大门。她回去取了易容,去裴家第一次正儿八经走大门,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小院儿里没人,大概裴村长又带着他的狗进了山。
她习惯性趴窗户缝边向房里晃了两眼,灯光如豆,床上青帐撩向一侧,裴乾合衣躺在床上微闭双眼,略带疲惫的样子,应该还没有睡。应笑皱眉瞧着他,裴氏兄弟两人虽自幼长于山野,却全无裴老大的气派,除了瘦还是瘦。
她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将自己做的伤药和一陶罐灌木蜂蜜轻轻放到桌案上,然后清咳一声。裴乾果然睁开眼,瞧见她一愣:“咲咲,你怎么回来了?”
她摸摸易容的边角,稳了稳心神:“还没够着下山,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裴乾“哦”了一声,坐直了:“二伯的伤可好些了?”
“不妨碍不妨碍。”应笑吞吞吐吐,“倒是你的腿怎样了?我给你拿来些些疗伤的好药,你快用上罢。”说着拿起桌上的小药盒,硬塞进他手里。
握着药,裴乾又一愣。
应笑忙道:“你早些睡罢,我先回去了,爹爹要担心的。”说完慌慌张张走了。
行善这种事,多少次都让人习惯不了。
她刚转出院门,裴坤端着碗汤药大剌剌进房来,瞧见那罐蜂蜜“咦”了一声,“有人来过?”
裴乾点点头。
这么晚了,裴乾奇道:“谁?”
裴乾捏着手里扁扁的药盒,弯了弯嘴角,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