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话,棠白沉着脸一路把她抱回家。
她在床上睡足两天才醒来。
醒来先闻到伙房里熟悉的饭菜香,她嗅了嗅鼻子,酒酿桂花圆子、蒸鱼羹、竹笋豆腐、清炖山鸡、蜜烤山羊肉——
房梁下垂挂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纸包,这是师父的房间。
她忍着头晕掀开被子,恰巧米厨子托着鱼羹进来,看了她一眼,对着身后棠白笑道:“还是你的办法好,闻到香味果然就醒了。”
她忙问:“大师兄呢?”
米厨子一愣:“大师兄?什么的大师兄?”
应笑点着他笑骂:“你装什么蒜,当然是我大师兄,走开!”
米厨子赶紧把鱼羹放到桌案上,她扶着墙往外走,棠白在门口截住她,她看见大师姐竟然也在院中,见她出来,仔细瞧了瞧她缠的满身白布。
大师姐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应笑一阵感动,用力对她展露了个微笑。
“活该。”静凉吐出两个字。
果然,这才是大师姐。她刚才怎么会神经错乱到以为她会关心自己。
棠白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前把她塞进被子。圆滚滚的小肥扒着床,
小肥比较粘人,只要不陪着它,它就绕着床脚“追追”直叫,棠白嫌烦,将它一脚踢开。
“阿笑哇阿笑!”棠白握着她包得跟发糕似的爪子,“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被雷劈!”
应笑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别闹,大师兄呢?你快去把大师兄叫过来!我要见他!”
“什么大师兄?”棠白皱眉。
看他的表情,应笑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别装了,不大师兄是救我出来的?”
“大师兄大师兄,你什么都想着大师兄!”棠白耷拉下脸,“救你的明明是我。”
“你骗我。”应笑带着哭腔,“你什么时候跟大师兄一般厉害了?”
棠白垂睫轻声道:“我自然没有大师兄厉害,但救你之人确实是我。”
她愣愣地看着他浓黑的睫毛,手颓然垂了下来去。
是了,没有这种本事,二师兄自然也不会是二师兄。
米厨子凑上前,胖得跟馒头似的手上托着碗清粥:“先吃点东西吧,这碗是可是你师兄亲手做的。”
应笑像看毒药似的盯着他手里那碗热粥,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一种叫做欲哭无泪的表情上。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再也不要吃棠白煮的东西啦。
有时候离别很容易,离别后的适应确没有那么容易。
大师兄走了,大师姐又整日闷在屋里万事不问,做饭的活就落在原本负责打杂的棠白身上。本来打杂算不得多么辛苦,却总也做不完的样子,再加上几张嘴等着吃饭,这样一来他的任务骤然繁重。
要知道这下厨讲天分,就算棠白有模有样地告诉她,烹饪这种事如同剑法,可谓举一反三:只要把食物切成能吃下嘴的大小,放上水在锅里烧,等水滚上三滚,撒入盐巴,捞出锅,一般就可以吃了。
听起来并无不妥,但他端出来的饭菜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连不挑吃的大师姐都咽不下。
吃米厨子烧的菜要钱,吃棠白做的饭要命。
没多久,只要端起饭碗,不但两只肉食动物,连师父他老人家都格外想念大师兄。
二师兄上辈子定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之人。
接过米厨子手里的粥碗,应笑满眼辛酸泪。
只是耐不住棠白双眼湿漉漉的、期待的目光,便心一横,她视死如归地灌了一口,可能是太久不进餐,又吃得急了,忽然觉得肠胃一阵翻滚,忙起身往床外探,没想到还没到床边便大口吐了出来,秽物全都留在床上。
大师姐进来恰巧撞上这幕,十分厌恶地别过头:“你怎么往床上吐!”
应笑顾不上答她,棠白更是推聋作哑。
看没人反应,她登时大怒:“还赶紧给师父收拾干净。”她骂完,从桌上挑了碗菜转身出了屋。
随着她离开,棠白幼鹿般的大眼下阴霾一片。
吐出来便舒服了些,应笑安慰地对棠白眨眨眼,棠白一声不吭地将秽物收拾干净,然后体贴地给她喂了蜂蜜水,照顾她卧下。
大概是睡多了,应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见状,棠白举着挖耳勺凑上来,眼中满是舍身取义的模样:“睡不着么?这个我有经验,每次有人给我掏耳朵,掏着掏着我就睡着了,你也来试试。”
应笑顿时大惊失色。
当初大师兄没下山那会,要每晚给她掏耳朵她才能入睡,以至于大师兄下山后,虽一切照常她却难以成眠,不曾太多时日便奄奄一息。
后来棠白看不过眼,决定舍身取义亲手给她掏耳朵,掏过两回后,应笑为了躲避这场劫难,她在棠白兴致勃勃举着挖耳勺来之前就先给自己一闷棍,自此也能睡了。
这种痛苦相较在阵中被雷劈电刺而不能入睡的滋味,简直如出一辙。
应笑一骨碌爬起来,麻利穿鞋下床。
“你起来做什么,躺下。”棠白要把她按回去。
“干什么,自然是去报仇。”应笑拾起靠在榻旁的箭囊背上,将枕畔的暗器囊匕首往身上塞的塞挂的挂,“难道让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棠白的眼神中迸射出小狼般凶恶的光,他温柔地笑道:“你急什么。山阵不开左右他们也没办法下山,就让他们多睡几天柴房。你好好养伤,伤好了跟他们慢慢磨。”
应笑握着弓箭看着他。
······笑得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