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森森,看骨骼的状态它应该死去已久,从形状判断象是蛟龙的体貌,只是比方才在洞外她与之搏命那条更大更壮,大概是之前那条蛟龙的的五六倍。
难不成刚才令她跟棠白以命相搏的不过是头还未发育完善的幼龙不成?
让人情何以堪。
在蛟龙骸骨的不远处,堆积着如山白骨,大概是蛟龙吃剩的食物残骸,一眼望去不但有不少兽骨,还有不少人类的头骨。
她脑中忽然闪过洁白的祭台,以及龙鳞上烟熏焦臭的味道。
也许之前她错了,没准那蛟龙根本不是在此修炼,而是这里的看守?
她立时决定过去祭台那边看看。
反正左右都要死,死前开开眼也好。
说干就干。
她脱掉多余的衣裳,攀着岩壁,待到差不多的高度一跃而下,便重重落了下去。在祭台上滚了几下,差点掉到下面,抱着边沿才勉强稳住落势。
顶着热气跃上祭坛,滚滚热浪扑面,她连喘气都觉得费力了。
看得出来周围的空间仿佛都在弯曲跳动,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人道天地熔炉,她就是这炉子里的烤肉。
她力气用尽,身体下意识运起本门心法,在这滚滚热浪中,竟然四肢渐凉,是天生克制这燥热一般。
祭坛中间供奉着一处凸起的宝塔,坐落在阴阳鱼图之上,看上去不同寻常地庄严神秘。
在塔顶的上面静静漂浮着一黑一百两只橙子大小的圆形球,似有生命的精灵在嬉戏般不只疲倦地飞速环绕,它们运行的轨迹远远看着就像圆形的虚影。
她好奇地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探上白球就猛地缩了回来,极为灼热烫手,吹了半天手指尖,她将视线转向另外一只。
还未触及黑球,她的牙齿便开始打颤,竟然感到了严寒彻骨。
好悬异的机关!
她使了个坏,把双手手伸到两只球前面,倏然猛拍。
“啪!”
两只球竟然惊吓般掉落,她手忙脚乱地接着它们。
球落入她怀中,温度居然恢复了正常。
她将它们把玩一番,看不出有什么神异之处,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精神头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她靠着祭台上的柱子软软滑倒,浑身无力地躺在洁白无瑕的地面上,望着穹顶,头顶苍穹闪烁,如天地之遥,无尽无终。
视线渐渐模糊。
虽然身上很烫,可是她觉得心里又冷,又空荡荡的。
应笑闭上眼。
终于可以死了?
这时,身下骤然颤动起来。
祭台忽然上升,脚下烈焰猛然剧烈翻滚。
她的身体悬浮起来。
她睁开眼,看见周围雕刻的星斗纷纷下落,祭台之中的太极两仪遽然旋转,似有什么在面前忽隐忽现。
她浸身于一种奇异的感受中。
有如黄钟大吕之音于天遥响际,纶音神旨之言在耳畔轻语,弘大韵律的仙乐天语,在身畔在脑中在心上,忽远忽近,或亲或疏,似乎这一刻还在热烈拥抱,下一秒却倏然远离。
心脏狂跳,她痛苦地用手按压住胸口。
刚刚成功突破的灵力失控地在身体中横冲直撞,心中的情绪纷杂极了,汹涌澎湃一阵,又坚冷似冰一阵,如所得,如所失。
感觉整个人都不再属于自己。
她忍无可忍,散尽全力般仰天长啸!
刹那,光照通天。
一股庞然之气冲天而起,海啸般扑入胸膛,将她自主的能力一举倾覆。
她的身体浮在穹顶正中,像颠沛在汪洋正中的一抹尘,辗转起伏。
天地颠覆世事流转,万载光阴弹指;
爱恨无尽嗔痴无常,七情六欲穿胸;
更激越难控的情绪在她胸膛涌动,孤独恐惧、渴望希望、欣喜若狂、心灰意冷、无情背叛、疯狂摧毁、失望绝望、崩溃心死······将她撕碎又拼凑,又撕碎又拼凑。
那海啸般冲击瞬间覆盖全部意识,只在瞬间她便失了神志。
然而她又仿佛是全然清醒的,有什么强迫她清晰地去体验,去感觉,去忍受。
刹那间尝遍红尘痛苦劫难。
她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双肩,十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扭曲,她仰首,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嘶叫,撕心力竭——
长天苍穹,怒云滚滚,惊雷穿梭,如天之怒。
逆天之术。
即使将自身献祭于天,也未必能平。
获大能,必将负大代价,方不违天道。
削夺施术者人生自苦,又赠予施术者戕心之痛。
●
夕阳壮丽,又近黄昏。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呼喊从他心中穿击而过,棠白拼命推石的动作豁然僵住。
他跟应笑一起长大,形影不离,这世间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声音。
他霍然仰首,循声而望。
遮蔽洞口的藤蔓已经削落大半,隐约露出后面深藏的洞口。
惊喜的眼泪冲刷过他的腮边,沁湿他白色的衣领。
下一刻,棠白拼命往山洞方向爬——
趁他离开的间隙,狼群一哄而上,纷纷抢夺争食龙尸,碰到相对柔软的龙腹,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般,牙崩爪断尤不罢休。
棠白无视下面的争斗,只是拼命往山洞那里攀爬。
十指连心,伤已见骨的手在山壁上留下斑斑血痕,他却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