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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资产者的面貌(1)

在外省的一些城镇里,有一些房子,人们看了之后内心会产生非常凄楚悲凉的感觉,它们看起来像是最阴暗恐怖的修道院、最荒芜空旷的原野,或者更像是最凄清落寞的废墟。也许可以这样说,这些房子给人的感觉是综合的,破旧修道院的死寂、荒野的凄凉和废墟的惨淡冷清都包含其中。房子内死气沉沉、毫无动静,要不是偶尔会有人从那些看起来也一样陈旧死寂的窗子里探出头来,外地的人就一定会认为这些房子是闲置不用的。其实,这些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所吸引而探出僧侣般脑袋的人,他们也如同这些房子一样,脸上毫无生机,目光冰冷,总是直直地盯着来客,给人一种压抑的逼迫感。

名师导读

作者用生动的语言展现出外省的部分生活环境,为全文定下了暗哑的主色调,渲染悲剧的氛围。【环境描写】

索漠城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大街,路面随地势起伏不平,这条大街一直通到地势较高的古堡,它的尽头是一栋房子,一眼看去,房子的外观会让人内心产生一种压抑和凄凉。这条街道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夏热冬寒,再加上有些地方非常阴暗,因此,现在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行人了。眼前的街道虽然缺少了生机,但它是由圆润的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总是那么洁净而干爽,走在上面,鹅卵石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回声。整条街道绵长而曲折,像一条细细的带子在索漠城中盘桓萦绕。由于街道的狭窄,它两边的房屋都紧紧地贴在城根上,整个城区显得特别宁静安详,这些都是旧城的一部分,但似乎也可以算是旧城的一个亮点。

用生动的比喻,把街道比作“细细的带子”,形象地写出了街道曲折而狭窄的样子。【比喻修辞】

索漠城里还有一些颇为古老的建筑,有些甚至有近三百年的历史了。它们虽然都是木质结构,但在历史的风风雨雨中仍然坚固异常,至今屹立不倒。更值得称道的是,它们个个风姿绰约、风格迥异,这样的特色也吸引着大批内心存有怀旧情感的人和需要创作灵感的艺术家们来此赏玩品味。只要经过这些房子,人们的目光就不得不被那些刻有奇特图案的巨大梁木所吸引。这些房梁的两头各自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静静地横亘在整座建筑的底层之上,站在下边抬头看去,那些图案就像是环绕在梁木上的黑色浮雕。看这边,粗大的椽子上面覆盖着一层青色的石板,远远看去就如同是给这长长的墙体镶嵌上了一条条蓝蓝的腰线。这些墙体历经风雨,表面早已斑斑驳驳,不是很牢固了;木板搭起的房顶也因历史岁月的悠久而边缘翘起;上面的木条经历年年岁岁的烈日暴晒和风雨侵蚀也早已腐朽变形,不成样子了。而那边,破旧的窗槛看起来已经非常腐朽脆弱,上面那几个赭色花盆似乎也让它不堪重负,随时都要从上面摔落下来似的,这些花盆都是那些贫穷女工用来种植石竹和月季花的。窗槛的表面虽然有精美的雕刻,但如今已经被腐坏发霉的乌黑表层所掩盖,不仔细看已经难以辨认出来了。沿着这个方向再往远处看,那里是几道厚重的大门,大门上非常显眼地镶嵌着几个巨大无比的钉子,还有一些现在的人们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象形文字,这些符号可都是我们的天才祖先们的杰作。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也许是当时的一位新教徒要表达的信仰,当然也可能是一位旧教徒为了诅咒亨利四世而发泄的一种内心情绪。门面上除了这些人们看不懂的符号之外,还有一些贵族标记,这些标记可能是哪一位平民百姓在加官晋爵之后为了彰显这种荣耀而刻在上面的,以使将来的后辈子孙能了解自己家族曾有的辉煌历史。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无一遗漏地展现了法兰西的全部历史。前面那所房子已经脆弱不堪,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会垮塌,墙面上横七竖八地涂抹着泥灰,可是如今又有谁会想到它曾是一位能工巧匠的杰作呢。旁边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座当地贵族的府邸,那富有气势的石拱门上雕刻的贵族徽号还依稀可辨,虽然它历经了1789年以来席卷全国的革命一次又一次地摧残,但这也让它宏伟的气势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名师导读

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把古老房子的破旧程度最大限度地呈现出来,体现出房子历史的久远。【夸张修辞】

分布在这条街道两旁的房屋,最底下一层都是用来做生意的,规模不大不小,既不属于大的商店,也不能称它们为小铺子。对于那些迷恋中世纪氛围的人们来说,这里处处流露着我们先祖时代劝业场的古朴而纯正的气息。这些店铺都非常低矮,从外面看显得幽深而阴暗,全都没有摆放货物的摊档和陈列商品的橱窗,简朴到里里外外找不到任何装饰。这些店铺的门都是相同的样式,分为上下两截,分别用粗厚的铁皮包裹着。这些门的上半截都是往里面开的,而下半截都装有带弹簧的门铃,每当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地进进出出的时候,门铃总是伴随着门的开合而丁零零地响起来。那些高度只到人腰部的墙面上都安有保护的板子,店主们总是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把它们卸下来,又在傍晚霞光的映照下把它们安上以便打烊,并且还要用厚重的铁片铆钉把门闩紧。整座房子阴暗而潮湿,还不时地散发出霉味,简直像个简陋无比的洞穴。阳光和空气只能拼命地挤过门顶与窗框、地板与矮墙之间那些狭小的缝隙才能进入这个洞穴,给它带来一点生气。半人高的矮墙下陈列着各种待售的商品,但这些商品既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被精心布置,实在很难赢得顾客的青睐。货物分门别类,或者是两三桶食盐和鳕鱼,或者是几捆帆布和缆绳,高处的货架上或许还放着几匹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布料,屋顶的房梁上悬挂着黄铜丝,墙边上还倚靠着一部分桶箍。

当你选择一家店铺走进门的时候,往往会看见一个穿着整洁大方的年轻姑娘在那里做手工,她头上系着雪白的头巾,手臂泛着健康的红晕。她一看见有顾客上门就会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声音清脆地喊来自己的父亲或母亲招呼客人。店主因各自脾性的不同而态度各异:有的显得面无表情,言语冷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是否会卖出货物;有的则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殷勤地向顾客介绍自己商品的各种优点;有的则又显示出不可思议的傲慢神态。一笔买卖的成交额有时会有天壤之别,因为可能只是一两个铜子的买卖,也可能是两万法郎的大宗生意,这可真是不能预料。有的时候你也许会看到一个卖箍桶材料的商人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只是坐在自家商铺前和邻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从眼前的商铺看,表面上他似乎只有一些质量低劣的用来做装酒瓶的木桶或酒桶的木板,然而实际上,他有堆积如山的木料存放在码头上。那些木料甚至能满足安茹地区所有木桶匠的需求。他的心里有一个计算很准确的小算盘,他能判断出如果葡萄丰收的话自己能卖出多少块这种做酒桶的板子,有时数量的误差只在一块左右,让人不得不佩服这种商人的精明。如果白天一整天的天气都很晴朗,阳光灿烂,那么他便会财源滚滚;相反,如果一整天都是阴雨绵绵,那么他不但不会有所收入,还会亏本蚀利。

用排比手法把各家店主的不同性格和对顾客的不同态度真切细致地表现出来。【排比修辞】

一只酒桶的价格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甚至可以从十一法郎一路狂跌,直跌到六法郎。然而当地的天气简直就和都兰地区的天气一样变幻无常,一会儿还阳光灿烂,转眼就可能是倾盆大雨。天气的变化严重影响着市场的行情。葡萄园主、种植田地的人、做木材生意的人、箍桶匠、旅店的老板、撑船的船夫,这些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太阳赶紧露出脸儿来。即使晚上睡觉,他们也不能安眠,担心第二天一起床就听到昨晚有霜冻这样的噩耗。他们一会儿会为天阴下雨担心,一会儿又为刮风降霜害怕,一会儿又为天干地旱忧愁,这天底下的事简直就没有不让他们担心的了。他们总希望老天能如自己期盼的那样,该天气晴朗时就炙热难当、万里无云,该多云天阴时就浓云密布、天地昏暗。可是事与愿违,老天似乎总是故意跟人世间的各种利益找茬捣乱。晴雨表左右着市场的行情,也就左右着人们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它让人们有时愁容满面,愁眉紧锁;有时又喜上眉梢,开怀大笑;有时又忧心忡忡,坐卧难安……

名师导读

鲜明的对比把天气对商人们的影响之大生动具体地描绘了出来,说明商人经商的不容易。【对比修辞】

在以前,眼前的这条路曾经是索漠城的大街,对位于这条大街的所有住户来说,“像金子一样美妙的好天气”就意味着收入的节节升高,并且人们会无一例外地对自己的邻居们说:“这简直是太棒了!就像是天上掉黄金了一样!”因为人们内心都非常明白,一缕灿烂夺目的阳光慷慨无私地洒向大地,或者一场被期盼已久的大雨及时倾盆而下,这一切将会给他们带来收入上的巨大惊喜。在晴朗无比的日子里,每到周六的中午,如果你打算到商铺去买点东西,那一定是不可能有任何收获的,哪怕是价值一个铜子的东西你也不会买到。因为这些店的老板们人人都拥有一个自己的葡萄园或一小片土地,他们都会在那里忙碌上一阵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早已被商人们算计好了的,包括如何买进呀,怎样卖出呀,所能获得的利润是多少呀,等等。这些生意人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娱乐消遣,或者凑在一起东拉西扯、哈哈大笑,或者到处打探别人的隐私。如果得知哪家的女人买了一只山鹑,邻居们就会向他的丈夫打听山鹑做得是否火候恰当,是否色香味俱全;如果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将头探出窗外,那她的靓丽容颜就绝不会逃过这些好事者的眼睛。因此,大家的内心似乎都可以一目了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像是那些昏暗无光又寂静无声的房子似的,虽然门关着,但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可值得探究的奥秘的。人们就如同生活在露天里一样,每一家子人就这样坐在大门口,或者在那里静静地吃着午饭,或者边说笑边吃晚饭,或者进行着脸红脖子粗的争执。他们就这样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从街上经过的路人。就因为如此,在过去的时候,要是有异乡客来到外省,就总会遭到各种各样的嘲讽和挖苦,也会因此留下许多颇有趣味的故事。由于这一特点,昂热人热衷于找乐子、挖苦人的名声很快就传扬到各地,他们似乎最擅长罗织这种流传于市井间的笑话和趣闻了。

名师导读

用排比的修辞手法列举出了人们生活的几种常态,反映出人们生活的平淡无聊,毫无变化。【排比修辞】

由于整条街道呈坡形蜿蜒而上,因此属于老城区的这些古老建筑所集中的位置就属于街道的上方,这里原来的居民都曾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这些旧宅子不仅是一些古老的建筑,还是法国民风淳朴时代的见证呢,然而如今早已是世风日下了。这些老宅子虽然荒凉凄清,但里面也曾发生过一个个鲜活生动并充满生活情趣的故事。本书所讲的故事就是发生在其中一座宅院里的。这里的街道别有韵味,街上的每一处景致和特色都很容易就让人们陷入对过去的回忆,街道上弥漫的气息也很容易让人恍惚,产生梦回往昔的错觉。沿着曲曲折折的街道,七拐八拐走了一程后,你眼前会出现一个很大的凹陷地带,整个儿看起来阴暗、昏黑,一道宽大的门深藏其中,这里就是葛朗台先生的府邸了。如果对葛朗台先生的出身和家世没有进行深入地了解,那么是不可能明白“府邸”这个词在外省到底意味着什么的。

名师导读

“一块面包的价格”和最终买到的财产形成强烈反差,揭示出金钱在那个时代的巨大魔力。【意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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