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空寂万年不变,极广的地域却住着极少的人。尾阙回去的时候,几个小仙童正趴在宫阙前的栏杆上打盹,肉乎乎的小脸贴着玉壁,或咂巴着小嘴,或吮吸着手指,呼哧呼哧的睡得正香。
栏杆下的雾气游移着来回漾动,白茫茫的一片,覆盖着整个九重天的地面。这些白雾都是灵气浓郁到极致之后所结成的灵雾,凡人求而不得,可在这里却多得满溢。
她以前不喜欢这里,嫌冷清。现在回来倒是怀念得紧,看着这里的一景一物,嗅着九重天上特有的水雾花香,小嘴一扁,险些哭出声来。“我不在的这一千年,也不知道父君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父君他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结果我还不在他身边,呜~”
“小尾巴……”
“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我才不会哭的,才不会哭……”
“嗯,那就不哭。”骨楼俯下身来,冰冷的指腹细细的滑过尾阙凝霜似的面颊,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看,这样子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嗯。”
“尾阙。”忽然间,极轻极浅的一声呼唤,小心翼翼的,好似承载了千年万年的思念…与寡绝。
商黎站在铺满灵雾的石阶上,坚毅的身形带着细微的颤动。他刚从枯幽河赶回来,身上的酒气还没有肃清,带着一股子离愁花的香味淡淡的弥散在空气中。他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倏的笑了,笑中含泪。
“父君…”尾阙蓦的回头,方才憋回去的眼泪便又涌了出来,收也收不住。飞奔着撞到商黎怀里,揪着他玄衣的袖子,接着就是一阵猛哭,哭得像个孩子。
不,她本来就只是个孩子。
“父君,父君,父君……”
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是这千百年来她一直藏匿在心里诉说不尽的深深思念。
父君的胸膛,还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宽厚。在无尽荒岛的岁月中,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怀抱,带着淡淡茶糜香和悠悠星辰意。
商黎依旧有些颤抖,紧抿着的嘴唇透出些许暖意。闻着怀里既熟悉又久远的味道,揽着尾阙稍稍长大的身体,一千年,他等这一刻等了一千年。
将她瘦弱的身体更紧的往自己怀里揉了揉,他好怕,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幸福就会散成一场虚梦。
“你回来了。”
“呵呵,你回来了。”
“我的尾阙回来了……”
……
骨楼站在边上,墨染的发丝拂过髻角,映衬着他苍白病态的面庞,在这九重白雾的晕染下,泛起微微桃花色。这一刻,他也是幸福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商黎寻遍五行三界却仍然没有尾阙下落的时候,痛哭失声的样子。
那是他见过的最震慑人心的画面,没有风起云涌,也没有山崩地裂,只因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佝偻着身子跪坐在鬼府的地板砖上面,哭得泪流满面。
那一幕,惊世骇俗!
九重天的风细细的吹着,静到极致。
几个趴在栏杆上睡觉的小仙童早在尾阙哭出声来的瞬间就已经醒了,此刻正站在一处默默地看着,眼睛里盛满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