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玠略略思索,侧首看向孤夜,孤夜以为他是有何深意之举,遂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做洗耳恭听之势,然却听云玠迟疑道:“许是时日颇为乏味,总得寻些事聊以消遣?”
“……若公子觉时日乏味,我们何不早些回……”
“孤夜。”云玠书卷轻敲掌心,“同样的话题,我不希望反复提起。你去看看马车好了没有。”
“是。”孤夜深知云玠脾性,知已惹他心生不悦,遂不再多言。
落日时分,马车到了兰若寺。一行人在小沙弥的引领下入了寺,却被方丈告之慧光大师已于三日前外出游历,归期不定。
“那可真是不凑巧。”话虽如此,云玠却未有丝毫遗憾之色。
晚上在兰若寺借宿,颜如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这寺内透着丝不祥之气,遂干脆披衣起身,打算去外面转转瞧瞧。
房外云玠并未派人看守,似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她在寺内随意转了两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恰又瞧着此夜月色正好是灵气大盛之时,干脆寻了个幽静之处习地而坐,打算借由修炼看能否恢复些仙力。
约摸半刻钟后,颜如玉刚要进入入定之时,却听凭空传来声怒喝:“你这妖孽,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语未落,棍棒夹着破风声呼啸而来,砰然一声在颜如玉打坐的地上砸出个凹槽,若非她反应敏捷,她脑袋非得被砸成个烂西瓜不可。
“妖孽,你竟然还敢躲,看小僧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足尖刚及地的和尚又立即携棍棒朝颜如玉飞身而上。
“定!”颜如玉旋身躲在树后,打了个响指施法。
飞身跃至半空的和尚突然僵着身子栽了下来跌在地上,动作还保持着双手高举棍棒双腿微曲的跃身姿式。
颜如玉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仙法未在关键时刻出岔子。她双手环胸走了出来,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和尚,原本侧躺着的和尚被他踢得仰面朝天,清幽月色映照出他眉清目秀的脸及双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和尚。”颜如玉蹲下身点了点他光洁的额头,微微俯身凑近他,“你究竟哪只眼睛看着我是个妖孽?这世间有我这么有仙气的妖孽?”
和尚瞪着眼仔细看了她半晌,皱眉道:“你不是刚刚那个妖孽。”
颜如玉稍感欣谓,却听他接下来又斩钉截铁的补充:“但你肯定是个妖孽。”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个妖孽?”颜如玉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仙!
“前几日,小僧刚随师傅为你做了超渡的法事,亲眼见着你被下葬,如今你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不是妖孽是什么?”和尚鼻间微耸,又道:“你身上没有活人的生气。”
但是有仙气,你这凡人的鼻子却闻不出来!
颜如玉抬手拍了巴掌他锃亮的脑袋,谆谆教诲道:“道行不够就回去好好念佛修行,否则只会丢了你师傅的脸面。”
“你这个死妖孽,不许打小僧的脑袋。”和尚秀目含怒,嘴唇不停的蠕动,似低声念着什么。
“你不让打,我偏打,我打醒你这个榆木脑袋。”颜如玉捋了捋袖子,正欲再来上几巴掌,却见和尚猛然翻身而起,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的朝她当头砸来,她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和尚又穷追猛打至身前。
这个混账和尚!
颜如玉连连躲避的同时又频施仙法,一时间周遭要么地坑深陷要么乱石飞溅,和尚屡屡受挫的同时更加认定颜如玉是个妖孽。
“公子,看来无需慧光大师判定,她已经露出了马脚。且慧光大师的首徒弥伽师傅尽得慧光大师的真传,两相印证下,应是错不了。”花影深处,孤夜双眼紧盯场中异象丛生的打斗道。
“未必。”云玠单手负于身后,语带沉思:“一切不可过早下定论。”
浓密的滕蔓后,一双妖媚的眼微微上挑,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于夜色中。
激烈的打斗引来了寺院的僧众,寡不敌众下,颜如玉被擒。
“公子,我们可要救她?”
“这猫儿性子太过顽劣,正好这寺里可以让她修身养性。”云玠瞧着落在僧众手中兀自挣扎不已的颜如玉,眸色淡淡转身离开。
颜如玉被带入了大殿中,被众僧团团围住,一波波的木鱼声诵金声传入她的耳中,听得她……昏昏入睡。
“大胆妖孽,还不赶快现出原形。”一道怒喝响在耳侧,将颜如玉从睡梦中惊醒。她缓慢的眨了眨眼,瞧着几步外正对着自己坐着的披着袈裟的和尚,掩唇打了个呵欠,略有些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妖孽,你这小和尚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不可能。”和尚弥伽想也不想的否定,“看来不给你吃些苦头,你这妖孽是不会乖乖就范的。”他起身从神位上恭敬的取来乾坤镜,转身执镜对着颜如玉,口中念念前词,低喝道:“现!”
……颜如玉仍好端端的坐在蒲团上,拖腮看着他。
方丈见着这幕,上前对弥伽道:“弥伽,这会不会是个误会。整晚的佛音对她无用,现在就连这乾坤镜也不能奈何她,若她真是妖孽,当不至于如此才是。”
弥伽看了看手中的乾坤镜,再看了看好整以暇瞧着她的颜如玉,眉峰紧皱,但仍是坚持道:“不可能。方丈,弥伽敢断定,她必是妖孽无疑。”
“这……”方丈迟疑,“可云施主那边……”
“方丈放心,云施主处,弥伽昨日夜里已派人向他说明实情。他已将此事交由弥伽全权处理。”
“如此就好。”方丈带着众僧离开,大殿里独剩颜如玉与弥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