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读书,一句话再次在心中泛起涟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样的心愿,柔软了多少岁月的等待。
此时,阳光在雨后发威,也许连日的阴雨催生太多的伤痛,刺眼的光线和痴狂融在一起,而昨日的雨夜竟也笑我此时的可怜。卧在空旷的床上,写着不懂的心情,复杂和纠缠的心理把瞌睡驱赶。我想起那个雨夜曾经有人吟哦的乐府,卓文君的叹息洞穿城市的钢筋水泥墙呼啸而来。离开那座城市的晚上有最后一声称谓割破今夜的雨帘,而黑夜和你的发色成为一体,凌晨安详的呼吸和平稳的胸膛在凝视中起伏。清晨的站台在挥着手告别后默默转身,这一切场面都已经成多年的习惯。
别离后的心情是山风送达后的窃窃私语,当岁月陪青霜落叶,宋词元曲里的伤心碧琢成斑斓色,守到季节的轮回。
时间过了太久,你说生怕有一天成了“白发魔女”的戏谑在十几年间成真,化学元素欺掩岁月染白的沧桑,相聚的节假日属于家的温暖太少,而我漂泊的生涯还是踏入了不归的江湖。你不懂江湖的血雨腥风,更不知道红尘的尔虞我诈,如今退出这一切纷争的时候才知道,江湖未来,我先老。
是对苍老的畏惧吗?不是,只是重新塑造的人生已经坦然。庆幸生命中的你只是一个无求的女子,不懂文字,不背宋词,只有相夫教子的责任成为你生活的重点。离开你的时候,你可知这一切是我对生活重新的认知。有你的牵绊,如何不在红尘快意行走,有你的不舍,又如何在刀光剑影中趟出人生另一条路。
十年前,江南的背影留下不舍的回望,却知道世间的欢喜就是等归来的那一天。离开西湖的那天,瘦弱的肩在抽泣时耸动,我远去的身影带走一个人的家。那时候你独自整理的书架上,汉乐府一卷唯独少了卓文君的那一章。
有没有人告诉我很爱你?陌生的城市总是想起这首歌,岁月亦渺,初见时的颦笑在相聚的时光中惊讶,绕过分离的痛,一个呵护的手势便描了你淡去的眉。我知道你是喜极了那首白头吟,总认为薄情的总是男子。从苏堤春晓到雪域高原,爱不必言,恨不需说。当三千青丝绕成千千结,八月的团圆伴着月光,相对时你的手指在我额头上画下一个无形咒,把生疏的词一一捡起,让相忘于江湖的典故在举案齐眉里纠正。
叹息被温存代替,这温情却来得太迟,除了祝福,其他缘由都显得牵强。红尘江山就是一个不变的乱世,没有刀光却能杀人于无形。在铁马金戈的诗词中挑灯,属于家的希望交付给后来,你让我带走的一卷“白头吟”原来是处心积虑的提醒。
离别不是残忍,很多年前不谙世事的轻狂有很多伤痕未愈,总怪太多的不安分让小小的幸福做不成相濡以沫里的典范。竹马挑落青梅,生生地残忍破了三月桃花雨,在故乡的庭院用一把牛角梳理不顺告别的乱世。菱花镜中的三尺白发被剪断,凄笑时,盼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记得临别一词,那时候的劝告让我受用至今:只有不老的江湖,没有不老的人生。金玉良言的叮嘱默默陪伴孤独的日子,唱着念念不忘的采莲曲趟过铁马冰河。能入梦的都是甜蜜的点滴,桃花缠身的笑意成为冬雪里的梅香不散。山一程水一程在目光相送中入骨,三千年折骨成瓷,你用泥土烧制的胚胎,刻下最后的白发吟。
流年于命,天赐罗衫,芳草连天时的青青碧野是相见的等候,桃花坞下桃花林撰写的词续养千年,却再也不会中了欲望的毒。缘灭无求,一支竹篙把漂泊的船靠岸,断桥残雪外的草庐写下与子成说的小令,青衫挥动时,今宵别梦。
我们的青春被时光消磨,憧憬和豪情却不会殆尽,用一笔丹青画梅,朱砂点不上少年额。那年的脚步就留在无舟的码头,曾经喜庆的开场白成为今天归来的希望,望乡的离歌背在吉他上,相信融进誓言的传说能续接生死的脉息。曹雪芹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爱情里的故事还是用浅红深黛的四月开场。相遇的场景有白发染雪的素洁,每一次善良的目光都投来真诚的怜爱。无人笑你这隔世的白发是流年的苍衰,无双的容在微凉的秋色里,撩起青春时熟悉的笑靥。
一起走遍千山,这些年来对家的亏欠能否被清风散去?择城终老的夙愿被时间检阅后归档。残缺的扉页躲过忧伤的空白,当我走过纷乱的江湖,每个月圆之夜的三十度仰望兜起万千离情别念,八月的月光染了重逢的白发,相望中,一张素脸无瑕。
用隐忍成就未来,如果还是分离,就让一颗心陪你白首,归来后的中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是服输的低头,去慰藉你十几年孤守的岁月。
今夜更深露重,月色溶溶,时间终于给了最好的结局。归隐在菱花开遍的湖面,戕伤的过程忽略不计。也许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俯首呵护时也看不到皱纹深深,当一根白发落在脸上,那座城,不再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