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一个醉人的女子,她倩笑盈盈的跳下了驼轿,跟着父兄混迹在楼兰酒商之中,所有的男人都在看她,疯狂的议论她,关注她和哪个酒商谈的拢,身上的香味是南方的乳香还是东边的豆蔻,甚至在多喝了几杯后,放肆的意淫她的大胸和翘臀。
但是这些话不敢在她的车队附近聊她,她身边总跟着一个山一样高大的男子,他不用说话,只消用眼神一扫,那些对她流口水的男人立刻清醒过来,变得收敛和恭敬。
他们不光害怕艾山彪悍的体魄,而是他战士一样的眼神。一个昔日的战士说,只有在屠城中的幸存者,才有这样的目光。
他开始以为,作为车队的翻译兼活招牌珠曼丽,她再怎么聪明也是一个女人,需要一个保镖。于是自己形影不离的守着她是有价值的。
但是她一天夜晚,她从嫣红的石榴裙下掏出一把火枪,击毙了两个打劫为生的浪人后,他才明白,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要他留在身边,只因他能听懂她说的揭子,不会嫌弃她唱的菩萨蛮过分忧郁;在夕阳下喝一壶遥远的清茶,他会默契的闭嘴,陪她欣赏东方茶叶的历久弥香,清和寂静。
他终于肯告诉她,在认识她之前,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如此的寂寞。
她幽幽的答,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可以习惯寂寞。
寡淡的茶水渐渐换成浓香的红酒,夜越深而兴致渐浓,索性放下夜光杯,拿起尘封的琵琶,弹起古早的曲子,听她唱着千年不改的深情。
开始,艾山只是爱惜她指尖上的丹寇,替她记录那些品种繁复价格多变的账目。第二天,她就将父兄的账目交给他清算。算完一夜的账,他看着珠曼丽戴着朝霞出现在她帐篷外,觉得一整夜的疲劳都非常值得。
他带着珠曼丽双双骑着骆驼在古城外奔驰,一直翠鸟飞过,他惊呆了,沙漠上只有毒鸩,哪来的青鸟。就像世间只有物欲横流,哪容得下她这般灵心慧眼的女人。
珠曼丽笑着扑到他身上,他拥抱了她,他把她像个孩子一样捧在心口。她笑的也像个孩子,天真而任性的说:“吻我!”
艾山前一秒还在大笑,但看到她眸子里纯净的爱意,让自己眼睛竟涌起了晶晶亮亮的东西。
“我不敢。”他想了很久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女子执拗的搂着他的脖子,送上她浸润着香砂的丹唇。
“最美的东西都有毒,你如此美丽,如此让我欲罢不能。但是你的吻对我来说是断肠毒药。”
珠曼丽惊呆了,狐疑的问:“你是别人的男人吗?”
他深情的看着她,终于告诉了他隐瞒最深的秘密。“不,我不属于一个女人,而是属于一个女神,女神让我活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我阅尽人间春色,也让我觉得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种酷刑,直到让我遇见了你。你可知道,你这一吻会让我们生生世世记着彼此,永不相忘。”
珠曼丽骄傲的笑着,拽弯他的脖子,他的一滴眼泪落在她颧骨上,化作一枚深红的胭脂痣。
出了古城,西行三十里就要告别楼兰。他看着她的车队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上。
天边瞬间出现一股龙卷风,接着乌墨色的大雨倾盆而降,艾山发现,乌云可以在这么短的时候凝聚,沙漠可以下这么大的雨,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疯狂的奔向天边,闯过置人于死地的流沙,在埋没车队的沙丘上大声嚎哭。
金山宝钻、貂裘丝绣、诗书美酒,都成了倾城才女珠曼丽的陪葬。
沙土掩盖后的美人,相貌依旧,只是没有了体温心跳。锦心绣口满腹才思,最终不过是沙土中的一缕残香。
艾山摘下珠曼丽耳边的孔雀耳坠,戴在自己的耳朵上,终于无法抑制的悲伤,化成愤怒的哭声,回荡在苍凉的沙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