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需要经受驱逐之刑的人,都必须先被执刑者用匕首挖出一条肋骨,换上特制的附骨钉,再用铁杖将双腿打断。只要在行刑期间不断气,方能算是经受住了那驱逐之刑,自此不再是夜家村的人,可以离开夜家村,只是离开之后,终生不能归来。只是,即使不能归来,那深深埋入体内的附骨钉也是不被允许取出的。
且不说那断腿之痛,生生将一双完好的腿打断本就不是常人能承受得了的,那附骨钉的跗骨之痛,更是叫人生不如死的刑罚。更何况,那附骨钉是由夜家村特制成的,可不单单只是一枚钉子那么简单。
它上面镂空出来的花纹将会紧紧攀附在血肉骨骼之上,而且因为上面的骨刺,被植入附骨钉的人将一生都会感受到那个位置的疼痛,只要一动,那尖刺就会深深扎进肉里,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锥心刺骨之痛了。
此时那些个刑具除了铁杖之外,都被放到一个木制的盘子里,分别由两个执刑队人托着,站在族长和执刑队首领的旁边。夜寻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却是咬牙闭了闭眼,再次坚定。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去找云想,就都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
族长见夜寻神色定了,便点头示意执刑队的人开始行刑,他自己则是扭了头看向别处去。毕竟夜寻是他夜家村的村民,他所有的狠辣果决,雷厉风行,都是为了这个夜家村,每一个村民,可以说都是他的亲人。
他上任的时间不算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保持这种赤子之心多长时间,但是,在尚未完全被权柄吞噬之前,他都会一如既往地为夜家村,为夜家村的人们着想。
所以,为了夜家村与外面世界的接触,夜寻可以说是被他牺牲了做了这只出头鸟的……要他去看着夜寻被行刑,他还做不到。
而夜寻,看着端着匕首和火烛的两个执刑队走了过来,紧皱起眉头,心中虽然有些惧意,却没有想要后退的想法。夜寻咬了咬牙,看那执刑队的人将匕首在火烛上烤了烤,那人在他的身上瞟了几眼,确定了位置,而后迅速插入他右肋下方的身体部分。
夜寻不知道他插的是哪儿,他只能感觉到右胸一凉,那是冰冷的匕首进入他的身体的感觉,接着,铺天盖地的痛感便盖过了他的所有感官,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只是一刀插进来那倒还好,忍一忍便也过了,偏偏那匕首是在他的右肋处搅了搅,一勾,剜出一块弓形带着血色的白骨来。
这一动作一昨晚,广场上看着这场驱逐之刑的实施的夜家村村民们都惊呼了起来,对夜寻无比担心伤心的夜阑,更是一下子晕了过去。
肋骨透体而出,却并不代表这场磨难就结束了。夜寻咬了咬牙,将那一口亟待吐出的气息按了回去,忍着随着骨头离体被释放出的几欲让人晕厥的巨大疼痛保持清醒。
驱逐之刑中是不允许失去意识的,一旦失去意识,就代表着驱逐之刑失败,那么,他就不能去找云想了……不行,他一定不能失败……
云想……等着我……
夜寻在心里默念着,闭了闭眼,将流进眼中的冷汗逼出眼眶,看起来就像流泪了一般,只是自那微红的流出的液体,不待明朗,便化入他脸上的湿润痕迹,再也分不出那到底是汗水还是眼泪。
执刑队的人为他点穴止了血之后,简单的替他包扎了下,然后顿了顿,用镊子取来附骨钉。
夜寻调整好自己,一睁眼,便看见了那玩意儿,身体不由得一震。他皱起了眉,对着有些犹豫了的执刑队点了点头。
执刑队的人见被行刑的人都这么放得开,也就咬了咬牙,找准了位置将那枚附骨钉植了进去。然后,便感觉到他镊子底下的那个身体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接着紧紧地绷起僵直了起来。
肯定很疼……执刑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叹这人的执着。
总算植好之后,就连执刑者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还好他只负责这个部分。只是……接下来断腿的部分,不知道夜寻他坚持得了不……摇了摇头,执刑者将匕首和火烛收在一处,向族长告了一声罪之后便退下了。
族长顿了一下,对于夜寻的现状颇为不忍,所以决定让他缓一缓。只是这般的放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他只是向着旁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替夜寻寻了些效果较好的伤药来,同时吩咐执刑队,不要将夜寻伤得太重。
只是执刑队有没有能领会他的意思,他却是不知道的。至于那结果……从夜寻断得齐全的腿骨上,大概能看出一二了。
族长咬了咬牙,按捺下想要把执刑队领头人狠捶一顿的欲望,去夜寻的小木屋看看,却见夜寻拖着半死不活去了大半条命的身子正在收拾东西。
他双手拄着拐杖,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收拾整理东西,每次停下来整理,都要先找到一个支撑的位置,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更何况他才刚刚被弄断了双腿,行动之间带起的痛楚不言而喻,那动作,很是辛苦。
“你做什么?”不等族长发话,他的心腹手下就先叫了起来。
原本夜寻受伤会这么重,就是因为他未能领会族长的意思,才会导致夜寻这伤将会十天半月都难以痊愈。现在,这夜寻是想做什么?才刚受了伤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停下停下……”夜寻反应不及,被族长的心腹揽住扶到了床上,按着他躺了下去。
这人他是认识的,单名一个帆字,别人都叫他阿帆。他是与族长是一同长大的玩伴,自然是族长信任的人。后来族长上位,他便也顺理成章的身居高位,成了族长信任的心腹。
阿帆自小便是最忠厚老实的,与族长一起长大,受了族长的看重,才有了今天。只是,即使有了如今的地位,他却也是没有失其本心的,仍然是那么一副性子,也正是因此,族长才会至今也如此信任他,对他的直来直往,憨厚可据诸多忍耐,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宠溺着的了。
夜寻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却也不得不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快些去找她,早点见到她……”
“你这么急做什么?她能跑到哪里去?你就把伤养好了再走吧!”阿帆怪道,将夜寻压在床上之后,一下子坐在了床边,不让夜寻起身。“还是说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夜家村?”
“当然不是!我只是……”夜寻苦笑,心下有些感动,又有些涩然,他轻轻摇头,忍下腿碰到床的痛楚,丢开拐杖,笑了笑,“只是,想她,很想很想,想到一刻都等不了了……”
“这么夸张?”夜帆愣了愣,扭头看向站在后方不远处的族长寻求帮助。
情之一字,他从未经历过,所以不懂。他不懂的事情很多,很多都是问他们的族长的,他懂的最多了,有他在,阿帆自己你也不用去担心什么,去忧虑什么,有不懂的,直接去问族长就成了……
所以这次,他很自然的扭了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族长发了问,“族长,他这也太傻了吧?脑子被你打坏了吗?”
夜寻:“……”你有必要,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吗?
族长轻笑,摇了摇头,“情之一字,便是你我,都不是能说得清的……罢了,夜寻,你要去找她,我不会拦你,但是你的身体,自己要多加考虑才是。”
“我知道的。”夜寻点了点头,他是想好了,才决定现在就去找云想的。一方面他已经估计过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他还是有些担心云想……
当初,云想遍体鳞伤的出现在夜家村外的那条河里,的原因为何,他是即使她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也未询问过的。一个女子,身上却有着那么多伤,一个人掉进了河里……他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便没有询问。
不过到了如今,他却是有些后悔了。到了现在,云想不辞而别,他却是连该到哪里去找她都不知道……
不过,云想曾经说过,以后如果有事,就去“云家堡”找她……想必,她会去那个云家堡吧,在那儿应该可以找到她。
虽然他的身体如今是这样的了,但是他仍旧不想再等下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样……虽然我不懂,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先把伤养好了再去找她。”
族长不会阻拦,这让他更安心了一点,如果族长不同意,就算他要暗地里杀了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相信他能很快找到云想的!
而此时,刚刚出了夜家村的云想正与她在云家堡中培养的影子谈话。
在夜家村的时候,她就想着要发出信号召集影子的,只是夜家村地处偏僻,村人排外,而且那信号弹太过显眼,若是被夜家村的人发现了,只怕会给夜寻惹上麻烦。
夜寻帮了她,她可不想恩将仇报给他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