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尹九自己愣了,这语气,这心境,这种大人交待小孩子的口吻是什么鬼?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是拿这个比她还要大上几岁的成年男子当成了小孩子。
心情有点小复杂,再转眸看向尹皓晗,一见之下一吓,尹九还真的有些不敢认他了,当下就觉得有些好笑,“你想洗掉我面上的妆没成,自己的妆却是洗掉了。”
尹皓晗闻言抬头,外面的一层脂粉被冲掉,露出了一张颇英爽俊朗的面孔,一双大眼睛终于也像皇后娘娘一样,显得精神熠熠而不是孩子气,只是此刻情绪有些小低落,肤色没有那么白,但却均匀细腻,一道剑眉墨色飞扬,脸上也已有了成熟男子的棱角,尹九赞叹,这小帅哥要是搁到21世纪,那也绝对是一偶像派啊,上街都得防着点狼。
叹了口气,面对这样一个闹情绪的大男孩,尹九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走,先去我那儿换身衣服。”
说着便拽着尹皓晗上了岸,又拽着他到了如归苑,一路上尹九都拉着脸,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竟还有做老妈子的潜质?
只是一迈进如归苑,尹九就没有心思再吐糟自己的潜质问题了,眯了眯眸,厉光一闪,随即又掩下,一派如常地唤来小鹂,对着现在已经被她调教得镇定多了的小鹂道:“去取些巾帕再找两身衣服来,一身要大一些的。”
小鹂领命而去,全程都没有发问,除了眸中还有些讶然外,已经是颇淡定了。
待终于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尹九便不再伺候了,逐客令下得干脆,“七皇兄可以回宫了,本殿据说是病了,所以不适合照顾你。”
尹皓晗嘴角一抽,颇无语地看向尹九千,这人暗中耍了所有人一通,末了她还真当自己病了?“你太入戏了。”
尹九眼皮也不抬,“彼此彼此。”
“你当时伤了本殿,我都还没质问你呢!”这一句带着些危险的语气,然只有尹皓晗自己知道,这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走。
不料尹九千听了这话却是终于被激起了些火气,抬起的眸中怒意微闪,突然上前一步,揪着尹皓晗的衣领怒道:“你叫阵那个小屁孩子时有多大的胜算?你又可知他为何要换弓?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主动往上撞?自己都还没管好就想来护本殿,还是先护好你自己再说吧。再者,母后受制,你如何能有闲心再在父皇面前藏拙苟安!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以母后为赌注!你有多大的才干能耐你自己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在众皇子中可有比得过你的?父皇不属意你又如何?父皇不希望你成才甚至一直都在设法压制你和母后,然又如何?就算天下人都不希望你成才,你依旧可以为天下人而成才,只因这些都掌控在你自己的手里,与其它无关。可你明明有能力护得自己与至亲安祥,锐意进取与退避苟且,为何偏要选后者?如果真的能退避出一方安宁倒也很好,可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本殿不知你有什么放不下的顾虑,既然已经被逼至此般境地,是个清醒的人都不会再任人欺凌。这一生总得活过,放手一搏峥嵘激昂一回,就算最后一败涂地尸骨无存,好过一生蹉跎!”
尹皓晗睁大眼,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双几欲喷火的清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只是避其锋芒打算暗蓄实力蛰伏待发,那本殿就收回上面的话并向你道歉,如今你已有了资本,这些可够洗掉你面上的那一层脂粉?不够的话,本殿这里还有!”从盈妃那里榨来的钱大多数都还在她这里。
眸光中似有什么在闪烁,尹皓晗心里蹿起一股火苗,燎得他热血沸腾,晶亮着眼睛,反握住尹九的肩膀,盯着她问道:“如果本殿真的想要搏出一片天地,你可会帮我?”
尹九点头,目光清明,她会帮,目前来看,在这大宇皇宫里,皇后、尹皓晗与她是在一条船上的,属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状况,那两人稳妥了,她便安宁,而她是要在这皇宫里生活上一段时间的,帮他们便是帮自己,更何况,凭这两人真心待自己的态度,也确实值得她帮。
尹皓晗顿时开颜一笑,倒像是个阳光的大男孩,最后看了尹九千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如归苑。
尹皓晗一走,尹九神色就冷了下来,支开小鹂,转身进了殿中,眸光扫视了一圈,连殿顶也没有放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痕迹。
微有些费解,难道是她搞错了?她不喜人跟着,宫女太监们不得令不敢进到殿中,杨庭要么跟在她身边要么就是在外院练武,小鹂管着所有的杂事,也总是很忙,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人来她的殿里?
眸光掠过地上的一朵白,尹九走过去弯腰拾了起来,又插回瓶子里,不解这羽毛怎么自己飘了出来。
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尹九猛地扭头,眸光停在那一排隔开殿室与院子的雕花隔扇门上,几步走过去伸手推开——
伴随着秋日清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极致的醇香,入目老树残叶垂落青衣微扬,一人斜倚清风,一身写意至极的洒然闲适,独望长空,一手枕于脑后,另一手持一酒壶,广袖携风间风华逼人,闻得开门声,微偏了头,灰眸清透带笑,“想不到九皇子这儿竟有这么好的酒,在下真是来对了。”
酒?尹九一愣,下意识地再看向他手中的酒壶,莹白透碧,眨了眨眼,诶,这个酒壶怎么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