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骤然一缩,尹九眉眼间浮上一丝惊痛,然而很快就又掩于冰凉之中,周身刹那晕染开一股煞意,浓重几成实质,不动声色中已是静了满屋。
桌上烛火猛烈跳动,光线昏暗下满屋死寂,小鹂,杨庭,还有跟随来护卫的几名皇骑士兵,竟是无一人敢作出一声一动,那一阵沉厚压迫,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的帝君一怒,生灵尽伏。
“出去。”淡淡一句,似不带任何感情,然而闻者却只觉一瞬如千钧压顶,膝下随之一软,如何不从。
待房门被关上,尹九闭了闭眸,再睁开时几分凌然几分怜,轻手轻脚地将傅先生的身体摆正,起身,行了个礼。
一夜师恩亦有恩,本以为她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放心与之相处的人,到头来却是只让她温暖了一晚都不到,然,却让她也终于不想再一味龟缩,刺客,传言,血案,傅先生,既然有人这么想要引起她的注意,那她就注意一下好了,她本自逍遥,却有人非得要拉她到纷乱中玩儿上一把,那她便奉陪,找死之人,她从来就不吝成全。
目光环顾过屋中,傅先生身上并没有伤口,尹九不懂医,无法断定他是怎么死的,但只要是人为,她便一定要挖出来。
那凶手很谨慎,没有在屋中和傅先生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尹九没办法用异能读取。
天边月轮刚刚好转过来,正对窗口,照进的银辉由地上漫向床榻,床上被褥齐整,不像有人躺过的样子,傅先生身上也还整齐地穿戴着外袍,照这情景他当不曾休息过,可这么晚,傅先生不休息又是在做什么?
思及此,尹九目光转向书桌,上面几支笔,却没有沾墨,纸张也都是干净的,独那一盏烛台放得古怪,不是如惯常般放在书桌一角,而是摆在书桌正中,却不知是为何。
窗外又一阵风裹进,那小蜡烛一晃,终于是消耗殆尽,灭了,屋里顿时陷进了一片黑暗,借着窗外的月色却也清幽。走到窗旁深呼吸一口,电光火石间,尹九脑海中掠过一幕,她今夜翻窗出客栈时,曾回眸看了一眼,她记得当时是一片黑暗来着,也就是说,那时傅先生屋里并未点灯?
回眸看了眼那盏放在书桌正中的烛台,尹九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转身几步走回到书桌旁,傅先生屋中本是熄了灯的,后来又点起了这支小蜡烛,这其中——视线锁着那烛台,上面的小烛头还悠悠地冒着青烟,尹九眸光闪动——今夜有人来访。
因为来了人,本已经熄了灯的傅先生点灯相迎,如此便也说得通那烛台为何放在书桌正中了。
只是不知,来访之人与凶手是不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的话,她就住在傅先生隔壁,并没有听到争斗的声音,看傅先生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挣扎过,那么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傅先生认识的。
可来人之前呢?床上如此齐整,要么是傅先生今夜根本就没有在上面躺过,要么就是他起身后又收拾整齐了。可尹九离开客栈时傅先生就已经熄了灯,直到她回来发生这件事情,这期间那么长的时间,若是傅先生没有休息过,他又为何明明熄了灯却久久没有入眠?他是在做什么或是在等什么?或者傅先生熄了灯后确实已经休息下了,只是来人时他又起身穿戴整齐了,还收拾好了床榻,若是如此,那夜半来访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是值得他明明都已经睡下了还特地起身正衣冠,扫尘整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