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里,一阵笛声婉转入耳,悠悠扬扬,遥闻天宫玉磬,青鸟旋云端,忽落千丈红尘,一场流转,玉碎晶莹在。
尹九却是心间一动,眸中惊异,这曲子她听过,梦里。
不自觉地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脚步声清脆在一片空荡荡的走廊里,廊中灯火愈暗,尹九心里却有股难抑的冲动,她想见一见能吹出这支曲子的人。
一面冷清的画扉,虚掩透出了一线清光,也泻出一缕悠扬,小心翼翼推开,尹九自己也不知是怕惊扰了什么。
风扬帘幕荡月色,月映缡缦醉清风,阁外幕后是一个不小的庭院,一树银桂淡雅,树下一个小潭粼粼,潭边一人如画。经年之后,尹九每每想起这里,只念当年一方玉池,一地月碎,玉人如梦。
灯火是多余的存在,那一道身姿似凝了满地的月华,青丝三千细软,静静垂散在胸前薄薄的丝绸上,伴随浅浅的呼吸轻轻起伏,空谷幽兰染清辉。
惊艳于这般画中姿容,亦是惊艳于这一曲清灵,尹九心中头一次对穿越这件事情起了欣喜之意。
前世从小到大,她每每做噩梦,兵戈铁马,杀伐屠戮,那些血色最后都终结在这首曲子里。而今,魂穿异世的不稳定感亦是终结在了与这人的偶遇里。
曲终,袖中紫金玉突然掉了出来,闷声落在地上,尹九一惊回过神,弯腰捡起玉,庆幸还好这地上铺了软毯,不然估计她今天晚上赢来的所有钱都得用来赔这块玉了。
“阁下喜音律?”玉音温雅如梦,携林间清风。
尹九将那玉再一次收好放进袖中,抬头回道:“喜欢你吹的这支曲子,我以前听到过,只是不知它叫什么。”
“你听过?”那人似很诧异,转眸看向尹九,一见之下却蓦然撞进了一双明眸里,星河璀璨,古潭清幽,心中一动,为这双眸子这个人。
而尹九眸中亦闪过一抹赞叹,眸若琉璃,大概指的就是他这样的吧,点头,“听过。”虽然不知是在哪里听的,但梦由心生,若是没听过,梦中的曲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首曲子叫卿云歌。”
“我记住了,不过刚刚你没有吹完吧,我记得它不止这一段旋律。”
闻言那人眸中一亮,微笑点头道:“看来你真的听过。”
“是我打断了你?”
“不,是在下有些记不清这下面的旋律了。”这一语带着些微悠远。
——“公子,这边请。”
尹九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虽然很淡很远,但她还是认出来了,璃河!
眸子一眯,尹九唇迹一丝冷笑,她倒想要探一探,这夜醉阁到底有什么古怪。
“有缘再见。”一句简单的告辞,尹九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身后那如画般的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璃云流转。
“殿下,刚刚那人——”帘幕后转出了一个男子,也是相貌堂堂,却板着一张脸。
“只是一个迷路的寻醉客罢了。”玉音带笑。
“可那玉佩——”这人似犹不放心,微皱着眉头,毕竟殿下来这里的事情不可暴露。
“那玉不是他的。”
“属下当然知道那玉不是他的,那是大宇霄王的东西。”
“那又怎样?”依旧温雅的音声。
“…万一他是霄王的人——”
“他不是。”肯定。
“殿下怎么知道?”葛明表示怀疑。
“这个嘛,”一顿,“猜的。”淡淡一语含笑。
“……”
“大不了,再见时,我问他一问。”如月眸光落在手中玉笛上,掩下心中震颤,那样的眼睛,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双了,“所以,你现在可以去查一查他是谁了。”
“……”葛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其实后一句才是您想说的重点吧……
那边二人谈论的“寻醉客”眼下却也是真的醉了,尹九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如出一辙的回廊,终于认命,她又迷路了,这夜醉华阁干脆改名叫夜醉迷阁得了。
“阁下可是尹九?”
正当尹九无奈之时,身后传来一声问询。
转身,见是一书生模样的人,点点头,“是。”
那书生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有礼地道:“在下孟良楷,方才经过醉璆锵之时,有幸看到阁下的精彩一局,当时便想找您,却无奈人多杂乱,推推搡搡中阁下已是离了醉璆锵,不想竟还能与阁下相遇,不才三生有幸。”
文弱书生,连说话也是透着酸儒之气,尹九也学着他一揖,“不敢当。”
“阁下过谦了。”那书生又是一揖。
“你找我有事?”这回尹九吸取教训了,不再作揖,直接说事儿,否则这位孟良楷估计还得再回礼。
“这个,”那书生闻言面露难色,“可否请尹公子借一步说话?”
然而不待尹九点头答应,走廊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孟良楷闻之面色突变,直接就拉着尹九几个退步进到了自己身后的房间里,关了门,又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这才缓和了面色,对尹九歉意道:“抱歉,尹公子请坐。”
尹九倒并没有太在意,走到一旁坐下后便道:“你可以说事了。”然后作为报酬,你再给我当一下向导……
孟良楷倒是不再似在门外时那么酸儒客套了,眸色沉了下来,神色间染上一丝沉重,“在下听闻千阁主邀尹公子去镜花水月,想尹公子替在下捎一件东西给千阁主。”
尹九垂了垂眸,“为何要找人代送?”
孟良楷摇了摇头,“其一,这东西并不在我身上,其二——”
“其二怎样?”
苦笑一声,孟良楷神色悲凄,“其二,在下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尹九挑眉,“人命事大,恕我不能插手。”说着便站起身来,举步向门,心里也感叹,好容易到手的一个向导就这样没了,但她初来异世,什么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又无凭无靠,还指望着能惬意清静一生,她是个懒人,是非之地,她说什么也不会贸然卷入。
“大宇九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