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
天还未亮,黎明初晓。红彤彤的火把烧红了半边天,暗黑中人影浮动并不嘈杂,只是隐隐传来老鼠般悉悉索索的声音。
“快!这边!”一声压低的声音响起,副将徐品良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身后猫腰而行的士兵。他们是北渊的臣子,即使国破,他们也一定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刀枪箭宇在铠甲的摩擦下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徐品良回头,眼眸深深仿若透过身后的城门望进了那座依旧金碧辉煌,却染上了无尽苍凉的皇宫,挪挪嘴,他无声息地道了一句,“保重!”
像说出遗言一般,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突然放声大笑,“儿郎们,此一去注定生死,可还愿跟我同行?”
“誓死追随将军!誓死捍卫北渊!”
激昂高亢的声音响亮的快要穿透边际,徐品良抽剑向前,大声问,“怕不怕!”
“不怕!”
“谁怕谁孙子!”
“哈哈哈!兄弟们,攻!”
大笑声中,徐品良带领的三万多士兵,势如破竹般朝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敌军杀去——
叫嚣声,呐喊声,刀剑碰撞声,刀剑入肉鲜血四溅。
沙尘扬起,随着每一个沉重的头盔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每一个沙场浴血的灵魂。
“主子?”城门之上的墙角之处,顾飞白小心翼翼试探着,“我们,真的不出手么?”
底下鲜血直流,浸染了泥土,红的那般触目鲜明。
夜离深邃的凤眸一道流光划过,思绪飘忽,好像突然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相同的一幕,当时也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挥兵直下,一路收割般收去了全城人的性命。
夺人国,占人妻。
最后一杯鸠酒,赐死那战争之中成为了争夺品的女子。更是一场大火,烧到她连渣都不剩…
轻轻拂去衣袖上沾染的草屑,他淡淡道,“记住,愚忠过头,就是——蠢!”
为了保住他,他母妃那么骄傲清明的女子,硬是在那人身边违心呆了数年。而那一场大火,才是她真实的选择吧,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洗去了身上的层层污点,才能笑着离开,去找她最爱的…他的父王——被灭国的天顺帝。
所有欺凌过她的人啊,就让你们迟来的陪葬吧。
顾飞白安静的待在一边,难得没有八婆的絮叨。因为他清楚,北渊皇帝及他的所有心腹,都该死!
对主子做过的事,哪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啊!”徐品良大吼着,看着身边一个近侍又一个心腹倒地,简直怒火攻心,听着天齐士兵的挑衅和嘲笑,更是不要命的砍杀着敌人。
他带领的三万多精锐,和天齐加起来足足十万的士兵相比,不异于以软击石,鸡蛋碰石头!
“哈哈哈!”天齐士兵笑的更加猖狂了,说什么北渊第一强国,实际却光有一个空洞,不经打!还说什么奕王夜离天纵奇才,简直就是放屁!从他们围城之时起,半点骨气都没有的躲起来称病,是不是假的不知道,但他是缩头乌龟那一定是真的!
“快快认输,从爷爷裤裆下钻过去我便放你一条狗命!”
“啧啧,你说你是不是傻啊,三万人打我十万?脑子秀逗了吧!”
“滚!”徐品良大声吼着,声音里早已没有来时那股子冲劲,胸膛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来回振动。眼角一扫,城门之上的一截白袍被风吹的飘扬,不是夜离还能是谁?
“殿下!”他大喊着,拳头捏的死紧,“求您快快救救北渊吧!”
救?
他为何要救?
夜离轻轻一笑,目光不转却是对着顾飞白说的,“记住,自作聪明是蠢上加蠢!”
“明白!”顾飞白嬉笑回应,“一切都只以主子为首!”
徐品良拳头握的发白,他之所以敢带着三万人马攻上天齐十万士兵,就是在赌,他赌夜离最后一定不会不顾将士的生命,他赌夜离一定会上阵发兵…
可千算万算,他还是算漏了,算漏了这个少年王爷论谋略胆识天下谁人能敌?
“夜离!”徐品良气急,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一时怒的连尊称也不叫了,涨红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狰狞,“就算你不管我和这些士兵,那你父皇也不管了吗?还是说…你要反?”
他这话问的,有几分笃定的意思。
相比他的狰狞,夜离脸上依旧是一贯淡然,说出口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我要反!”
徐品良瞪大双目,被噎的半晌无话。正好这时一支利箭朝他射来,他脚下一顿,慢了一拍——
“噗嗤”入肉的声音响起,一支利箭戳进了他的胸口,一箭穿心。
鲜血冒出,他艰难的向后倒去,最后一眼,他求救般的望向了夜离,只见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从袖中丢下一包细白的粉末,被风扬散…
他瞪大了双眸,别人不知那是什么,他却熟悉的很,皇上让他给夜离下的毒,每日靠近之时偷偷洒在他常喝的茶水里,欲行控制…
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
苦笑凝于嘴边,他闭上了眼睛,皇上啊,这次你真的是错了啊,放弃了如此有谋的儿子…
天空泛起鱼肚白,当金色的日出洒满这遍地横尸的战场时,天齐的人才只当是锻炼了一下筋骨,看着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夜离眯起眼睛,“到你了,你想怎么死?王爷殿下?”
及其富有讽刺意味的称呼,气的顾飞白磨牙,“等会儿都别拦我,我要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拦,也替我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赵清也淡淡回应了一句。
相对他俩的激动,夜离则显得淡然多了,轻轻一笑,运筹帷幄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