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老马在云城的路上不紧不慢地跑着。
云倾城有些懊恼,这究竟是什么人,拿这种跑不动的老马充数,还去逛花街。
老马小跑到小南街的时候已是快天亮了。
云倾城在小南街上将马放了,自己走回府去。
乘着蒙蒙亮的天,云倾城打了个哈欠。都忘了是多久以前,她也曾很早起来训练过。压腿,压腰,舞刀弄枪。那都是穿越前的事了,离现在更是远的不能再远了。
所幸无事,便就地翻了个跟斗。
这才发觉,原来这副身体虽弱了些,倒是柔软,很好用的样子。犒劳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往公主府走去。
回了住处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直至总觉得阳光格外刺眼,风格外凉。才勉强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看见的便是头疼到脚的人,听见的便是脚疼到无处可疼的事。
“主子,芙蓉楼被查封了。”
杏娘见云倾城醒来,垂头丧气地道。
云倾城勉强“嗯”了一身,转过身子接着睡,“炉里加点碳。”
桃奴捡了碳放进地炉里的声音“哗啦啦”地随着一通烦心事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四月初一早上。
桃奴望着刚醒来有些痴痴傻傻醒来的云倾城,递上一杯茶,“主子醒了?”
“嗯,什么事都别说,省的再睡过去了。”云倾城打趣地接过茶杯,“烧一桶水,我要洗澡。”
不多时,屏风后面升起袅袅的烟气。
退去众人之后,云倾城才自己朦朦胧胧地进了浴盆。
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像一场电影。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那些人的脸,那时的音容笑貌。唯一能模糊回忆起的便是那一树梨花。
洗完澡,杏娘依旧没精打采地垂头立在门口,也不走近些。
云倾城皱起眉头,吼了一声,“饿死了,还给不给吃饭了?”
倒是桃奴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活,往外跑去。
“你回来!”云倾城真的有些生气了,将快出门的桃奴叫住,“那个,靠着门板挺尸的那个,你去取饭!”
杏娘二话没说,甩开门帘离开了。
“主子恕罪。”桃奴在杏娘离开后跪在云倾城面前,“芙蓉楼没了。”
“起来吧。把柜子里那套青色的袍子拿出来,等会出门去。”云倾城淡淡说着,并没有听到噩耗的惊诧。
仿佛刚才听说的是个无关痛痒的闲事。
桃奴凝了主子一瞬,起身打开柜子,从柜子最下面取出青色袍子,“主子,是男装?”
“是。”云倾城淡漠地接过袍子,顺手搭在椅背上,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现在几时了?”
“四月初一,您睡了四天三夜。”桃奴云淡风轻地说着,回头又补充一句,“沂王昨日来过,听说您睡着便回去了。”
听着那句话,云倾城眉角微动,“这几日有什么事都给我说说。”
“最开始芙蓉楼被官府查封了。后来杏娘去找驸马商议救芙蓉楼的办法时,听给洛姑娘请脉的大夫说洛姑娘有身孕了。”桃奴说道这里,瞟了一眼云倾城,见她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驸马去活动了,芙蓉楼刚揭了封条。夜里胭脂面便着火,烧了个精光。昨日不知哪个瞎了眼的作证说芙蓉楼的伙计干的。下午官府便将芙蓉楼抄没了。铺子里的伙计都关进牢里了。所以姐姐才……”
听完桃奴的讲述,云倾城扯起嘴角,倒还真有暗地里推一把的人。
饭后,云倾城换了男装,带着泰常离开公主府。
离府前,去了一趟梅园。
倒不是梅园有什么可看的,既然洛尘都有孕了,那府中该添置的自然多些。还有,便是正名这事,得早些办了。
梅园的梅花都谢了,有些树枝上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大门稍稍敞开着,能听到里面婆子欢喜的声音。
所谓母凭子贵,虽然在这公主府起不到什么作用。里面的人还是一番欢天喜地。新生命能给人带来的喜悦永远超出人的想象。
成墨清瘦的身影亦在那园中攒动。云倾城深深凝了那人一眼。抬步进了院中。
瞧见云倾城的婆子们无疑是被唬了一跳,有些慌乱地跪地行礼。洛尘僵硬在脸上的笑意和突如其来的胆寒让她不由自主看了成墨一眼,方跪在冰凉的地上,“给公主请安。”
“快起来。”
不等云倾城开口,成墨已紧走几步上前扶起洛尘,“地上凉,她有身孕。”
成墨慌忙的解释倒是更像宣誓,他有儿子了,后继有人了。
云倾城扯了扯嘴角,莫名的哀伤漫过心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双相互搀扶的手。曾几何时,她也曾那样希冀过,却都应在了别人的身上。
多么可笑的生日礼物。她蓦然转过头去,对泰常说,“回头让桃奴再给梅园添些用度,让洛姑娘去厨房挑个对口味的厨子,以后吃食就近在小厨房做。招呼婆子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桃奴……”
洛尘望着云倾城离去的背影,听着她浅淡叮嘱的话语渐行渐远,被成墨攥着手更紧了一分。心中自是悲凉。
她自认为不是善于心机的女人,可狩猎那夜的缠绵是她梦了多少年的机会。她承认,自己动了心思。谁会看见了光不去追寻呢?在这梅园中委曲求全不是她洛氏不得好人相配,只怨那多年前的一面之缘。
垂杨柳下少年偏偏身影,便是劫数。
待转身时,已离开梅园很远了。
云倾城这才蹲下抽噎起来。她想起第一次在众人中一眼便找到成墨的样子,那时候的翩翩少年郎,俊朗异常。
如今的他马上为人父了,再过几个月。下一个除夕夜这府中便会多了娃娃的哭闹声。而这一切与这府中的女主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泰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云倾城。初见时那个决然淡漠的女子如今就在他身边,蜷着身子。无限的哀伤击打在他的心头。第一次,他觉得梅园在那里有些碍眼了。之前他隔三差五偷偷给那园子里送的吃喝用度如今想来却有些对不起主子了。
半晌,云倾城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清冷。泰常却觉得主子的背影格外的萧索,不忍直视。
两匹宝马自公主府的后门出来,狂奔在云城宽敞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