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知道。”泰常加快手中的步骤,将浆糊抹匀,“桃奴说今日没家室的人都可以留在府中吃年夜饭。”
琥珀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有家。我去客栈找公子。”
“公子说他今夜来这里吃。”泰常在棉袄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夹杂着他汗味的纸条,“你看,公子给我传的信。”
狐狸眼剜了泰常一眼。琥珀一只手捏住鼻子,另一只手捻住纸条,看了看,果真如此。脸瞬间就垮下去了。
公子明明知道他不喜欢那女人。多年前就扬言要扒了他的皮。这样的深仇大恨,还让他们同桌而席。公子是不是疯了?
“琥珀,你还没贴完春联啊?”桃奴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主子让你取些墨送去路账房那里。”
循声望去,桃奴伶俐的身影在腊梅的树影里,美若天仙。泰常痴傻地望着,眼神迷离。
琥珀将身上的灰拍打干净,高高地“哦。”了一声。向着桃奴的方向奔走而去。
留下泰常和那十多幅春联在风中凌乱。
敲开梅园的门,泰常摇晃着最后三幅春联和两个寿星公的年画,“我来贴春联。”
婆子闻着扑鼻而来的汗臭味,下意识用手扇了扇,“哦,进来吧。”
泰常恍若未见。这种人见得太多了,便不觉得是怪事了。不禁又想起那日西厢房里。云倾城就坐在逆光的影子里。他又是一口一口的浓痰啐在她脚边……
不由得晃了晃脑袋,站在不远处门口,看着院外梅花满园的女子刚刚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
贴完春联,泰常发现,伺候在那女人身边的就那两个粗使的婆子。倒是还有三个丫鬟。却对她不屑一顾。
和前院融洽的气氛相比,实在是冷清了许多。
“这寿星爷的年画是爷专门匀出来的。看贴在这里怎么样?”泰常摆弄着那最后一幅年画,眼看大功告成了。自然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就在那吧,挺好的。”女人的话语有些清冷。声音却温婉好听。
泰常将年画贴在墙上抹平,又按了按蘸了浆糊的地方,“好嘞。”
“喝杯茶。”
泰常转过身时,慌忙伸手接过递到近前的茶杯。
那女子向墙边靠了靠,伸手拂过那张寿星年画。动作轻柔。生怕一不小心便碰坏了。
泰常不可置否地耸耸肩,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向前院走去。
——
邹嬷嬷将家里藤编的簸箕和大簸箩都收拾出来,整理干净,里面扑上一层面粉。手巧的侍女们擀着饺子皮。手笨的剥葱捣蒜。
这已经是府中忙碌的最后一日了。每日众人都兴高采烈地。小厮们跑得也勤快了许多。
“这盆端出去。”云倾城蹭一下额角冒出的汗。埋下头去再拌另一盆饺子馅。府中人口多,算了算不回家过春节的便不下百八十张嘴。
厨子在自己的专用案板处准备着今年的年夜饭。怕是比往年在宫中做的都要多。本想抱怨。却不曾想,公主自己也扎进了厨房。搭手做起了饺子馅。
“主子,这盆拌完,剩下的我来吧。”厨子直了直僵硬的腰,几个小帮厨立马上来给他捶背。
“不用。”云倾城又在菜里撒了一把盐,“李师傅,亥时给梅园加一份宵夜。”
“这您不用说,到时候那几个白净的丫鬟便会来取。”厨子冷哼一声,“那梅园的最是会吃的。宫中带出的血燕便是当夜宵都吃喝了的。”
将捣好的白芝麻倒进菜里。云倾城有些疑惑,“梅园不是就几个婆子么?”
李厨子将油手擦干净,道,“那几个丫鬟厉害着呢。我看,比公主架子大。”
正巧从后院回来的泰常听得说那几个丫鬟的事,嗤之以鼻,“可不是。”
杏娘将他往厨房外推了推,“快去洗个澡,晚些再过来。”
“是呀,过年总要干净一回吧。”云倾城笑着,将落下的发丝理到耳后,“前几日给你和琥珀裁的新衣在爷院里。洗了澡换上再过来。”
泰常悻悻地离去。也将那梅园的事忘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