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忌崖把玩着一块暖玉,微皱眉头,抚平衣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二哥,救命啊!”申集贤一把撩开门帘,撞到申忌崖怀里,脑子“嗡鸣一响”,竟有些忘了来意,晕晕乎乎地瞅着申忌崖,嘴里呢喃着,“二哥救命啊!”
“这又是哪惹了乱子?”蓝袍男子接过有些迷糊的申集贤,一脸的无可奈何,“哪个院啊?”
紧皱眉头努力思索了片刻,申集贤紧抓起二哥的手,向外走去,“后花园旁边的小院。毒妇病得快死了。”
“哪里来的疯话。”一听申集贤说小院,申忌崖便不着急了,平日两人嬉闹的时候多了,保不准今日拿自己寻开心也不一定。
申集贤一脸茫然,急得快哭出来了,眼眶红红,薄唇紧紧咬在一起。
“罢了。小童,去街尾叫大夫过来出诊。”见小七表情不对,申忌崖吩咐跟出来的小童。一面跟着小七去了小院。
后院各房都关了大门,只是门外红灯高挂,依稀可见路面状况。两人不多时便到了小院。
只是进门时,申集贤似乎已经哭过了,眼窝里噙着半窝清泪,一晃一晃的。申忌崖在院中搜寻了一阵,这才意识到小七说的许是真的。
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榻上安然歪着一身形瘦弱的女子。
走近了,方见她惨白的皮肤,与其说是歪着不如说是整个人软软摊在那里。
“没事,没事的。”申忌崖安慰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七,牵起嘴角笑着说,“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待申集贤举着灯笼离开,申忌崖又将门窗关好。时间在云倾城急速而沉闷的呼吸声中仿佛如秒如年。
一伙人忙到后半夜,索性没有惊动院中的其他人。
三人进进出出,一夜便匆匆过去了。云倾城有些头重脚轻地醒来,便见顶着一窝乱发的小蠢物呆呆地坐在桌前发愣。
“干嘛呢?”云倾城开口,便是犹如刮刀蹭着枯树皮的声音,难听之极,“偷看我睡觉可是要钱的。”
这一声唬得小蠢物打了个寒噤,才转过头来。红肿的眼睛,花猫般的小脸,袍子皱皱巴巴地,嗓音也有些哑了,“谁愿意看你。毒妇!”
“不愿意看最好。”云倾城转了个身,一汪热泪就跟着滚落下来。
“呀,你别哭呀。又没说不管你了。这不是在这呢。怎么……”申集贤越说越低,越说越低,半晌,又挑高话头,“我这不都在这了吗。”
这话倒是有意思,云倾城不过是高热发烫的眼眶生疼,不自觉地落了几滴泪能舒服点。这哪和哪啊?能扯出这早熟的小子一篓子情话。皱起眉头,道,“有病吧。我渴了。”
水,滴溜溜立马到跟前。
饭,吧嗒嗒立马到跟前。
要什么有什么,小蠢物忙前忙后,活像个老妈子,跑着乐颠乐颠的又像个小狗。只是云倾城还在持续发热,所以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到了炕上。任谁都不想理,只呆呆瞧着跑来跑去的小蠢物,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晚上,又迎来一拨杀手,云倾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窝在被子里。
申忌崖带着他的小童在院里迎敌。一阵刀枪棍棒的声音后,两人略显狼狈地进屋,满身的血腥气。
“我明天离开。”不等申忌崖开口,云倾城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凝着外间桌前站着的三个人。
“病好了再走吧。”申忌崖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小院。
用这个牵强的理由留了一次又一次,这次病好了。便真的要放她离开了吧?申忌崖揉搓着手中的暖玉,不管她是什么来历,离开这个词对他来说都太沉重了些。他打心里是不想文静离开的吧。
“黔城有消息吗?”申忌崖开口。
“黔城来信,要当家的回去主持大局。”掌灯的小童回头凝了申忌崖片刻,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值得吗?
“准备准备启程吧。”申忌崖留下一句话后第一次躺在自己床上,酣然入梦。
——
云境三千二百一十五年八月十三
云倾城合上书,懒懒地翻了身。
八月秋高,天蓝的一发不可收拾。白云隐隐在天边随着疾驰的秋风快速攒动。院中的梧桐树叶似一夜之间变黄、发红,飘落。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遵循着天理伦常。
树上偶尔会有那个人出现。她知,他在。却自那日以后从未打过照面,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是心照不宣地做着各自的事。仿佛从未有人出现。
云倾城淡淡凝着茶几上冒着袅袅烟气的笑红颜。裹了裹身上随意搭着的毛毯。从没有想过那些杀手会那么孜孜不倦、前仆后继、肆无忌惮地来刺杀她。不过是个假死的公主,有何用处要这么大费周章?
自那日发热之后,申集贤将伺候他的杜家唤过来伺候。夜里杜家的烧一会炕,白日里便起一个炉子焖着。屋里倒是暖洋洋的,便连云倾城都跟着这惬意懒了几分,不思忖着早日离开了。
“文姑娘,今儿小七少爷午后过来,您要不要收拾一下。”杜婆子撩开门帘,露出她白白胖胖的圆脸,笑着冲云倾城走过来。
云倾城牵起嘴角,淡淡起身道,“不用。”
身上是一件入秋的夹袄,棉里子缎面的襦裙。缎面绣鞋里也加了薄薄一层新棉花,穿着舒适自在。
杜婆子上前看了看焖着的炉子,碳火懒懒散散地泛着红光,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云倾城拔下发间的玉簪,如瀑的长发瞬间倾泻在两肩。包裹着她有些泛着惨白的小脸。越发楚楚动人了些。
“姑姑可否帮我挽个髻?”云倾城低低唤了一句,杜婆子笑着上前。
有些事不是自己做不了,也不是别人就做的好。相互麻烦便有了情意。总不至于没了风灵就真的放弃了自己,过着浮世飘萍的生活吧。只是终归有些怅然,有些人,就是无可替代。明明不知道他哪里值得倾心相付,却是这颗心以许卿,再难许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