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仔细听听,便会知道,她最关心的云莫离如今举步维艰,后方朝堂动荡不安,前方战事吃紧。
见云倾城失神地坐在床上,小三元奇怪这个姐姐为何自醒来便是这样不开心。不笑不闹,说话的语气平淡中透着说不出的难过。小三元有些心疼这个女子。这姐姐是不是这就是师傅说的困顿之人?师傅说,困顿其中的人最苦。这姐姐当真是比她喝的那一碗药还苦吧?
万大夫的声音回响在小院里。小三元匆匆跑出门去,才惊醒了思绪中的云倾城。她分明听到打仗,却又仿佛没有片刻记忆。残烛摇晃,桌上多了一个食盒。
是小三元来过了吧。
灭了烛火,和衣而卧。那蓝衣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听小三元唤申叔叔,申姓的人家云洲不多。仿佛听桃奴说过,之前有个富商叫申忌崖的,将邹家酒坊和云城会馆的关系扯出来,着实是让她费了些劲。也不知这男人与申忌崖倒是有什么关系。是救命恩人,祈祷他千万不是敌人。
“醒了。”房梁上传来低语。
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异动,连呼吸声都不曾闻的。凝神借着微弱的月光,仍然看不真切那房梁上的身影。依然淡淡地道,“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好。”一声答应后,半掩的房门被关紧。若不是房门关闭的声音,一切都如出现了的错觉一般,似乎从未有人来过。那必然是高手,而她却从未结识过高人。
风灵算不算呢?
借着月光,她星星亮亮的眼睛瞪着。风灵是高手吧?可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对,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她宁愿相信是不速之客的到访。
申家庄子外
男子眸如星辰,在夜风中飞舞着烈烈作响的衣角翻卷着尘土。背影挺拔决然地立在通往申家庄子的必经之路上。
刀光剑影四处飞闪,渐渐逼近。
一瞬间血流成河,男子泛着青色的白袍上沾了点点血迹。不远处几个农人打扮的汉子已倒在血泊之中。暗器还未发出,刀剑半掩在暗处。人却已身首异处。
风灵微动眉心,发觉事有蹊跷。旋身而起,向庄子里奔去。
梦还没有来访,远远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如那夜公主府那般偷鸡摸狗。
云倾城坐直身子,将如瀑的长发盘在脑后。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院门。沿着小路往外走。还没走出一丈远,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她转过脸,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已近蹿到刚才她站的地方,明亮阴森的光晃住她的眼睛。她脚下一动,偏开身子,一把利剑从她胳膊上擦过。那人剑锋偏转,向她的胸前掠来。云倾城急步后撤,那人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的云倾城突然抬腿,那人由于惯性还在往前,剑尖入肉。云倾城一脚撑在那人小腹,调整重心,狠踢出去。插在她左肩的剑随着那人的飞出,高高一挑,划出一个弧度飞了出去。肩上的肉瞬间外翻,血从外翻的肉里潺潺而出。如涓涓不止的溪水。
云倾城捂住伤口,那人瞬间掠起,出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堪堪向后倒,避开杀机。转瞬,那人以拳化掌,劈向她的小腹。她瞬间倒地滚出几米远。那人紧走几步,掌心直推命门。
云倾城眼见危急关头,扯住腰间的蝴蝶佩。一道银光闪过,瞬间迷了眼睛,身上一重。睁开眼,那人倒在云倾城身上。男子站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泛着青色的白袍上依稀可见点点未干的血迹,听得那人呼吸声有些急促,“没事吧?”
“嗯”云倾城抽出扯着蝴蝶佩的手,强作镇定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杀手。那人仍保持着面目狰狞即将的手的快感。将指尖探过那人的鼻翼,那人气息全无,已死得透透的。
云倾城骇然,仰头凝着已经蹲下身来的风灵,“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声音微哑的男子凝着女子还在不停流出血的伤口,伸出手去。
云倾城默默转身,低头可见尘土与血液交织,将衣服染了别样的色彩。淡淡的腥味传进鼻子,她微微皱眉,外翻的伤口露出肩胛上森森的白骨。伸手将裙子的一角撕下,紧紧按压在伤口上。
沿着原路返回药庐。男子瞧着那瘦弱的背影迈出坚定的步伐,她还是一样,从不曾改变。历经几千年,她依旧是有着让人头疼的倔强脾气。
默默跟在云倾城身后,缓步走进药庐。
院子里还是很安静,幸好没有惊动众人。云倾城默默舒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看来明日要辞行了。
心里却是有些舍不得的。小三元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在眼前晃。若真的能停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因,有人存心不放过她。她便只能一路颠沛流离。
风灵进门之后将门掩好,坐在桌前无言地对着已经摸索到床的云倾城。
她是知道他在的,哪怕一丝气息都不闻,一点痕迹都不留。她知道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虽然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比的安全无虞。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凭吊她的人生,可以思念她的亲人,可以舍不得她曾有过的一切和即将失去的安逸。
桌前的人定定坐着,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可以看见那人的轮廓,在夜里也是一派安详。而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源自何处,她终是不得而知。
直到床上的人沉沉睡去,男子才站起身走到近前。云倾城依旧保持着一只手紧紧按压在伤口上的姿势。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自己承受一切,置男子于何处。这样的女子不招人喜欢。风灵有些恼怒地想着。
伸手将云倾城放置好。
逞强便好好保护自己,却又做不到。风灵见那血肉模糊的肩胛,顿时心跳都跟着滞住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下手。
上一次她受伤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吧?
他被定在云山脚下,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血液灌注到无极冰岩之中,她那般绝望的双眸,深潭古井一般的无所期许。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一刀刀将他凌迟。谁说他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