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楚亦风衣袖被那东西砸中的地方,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正四散着漫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云锦裁成的厚实衣料。
隐约都能听见“滋滋——”的骇人声响,试想这些东西若是都洒在脸上,怕是连皮肉都要开绽挂花了吧,刘珏心有余悸地想着。
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动作是掰开楚亦风的手指,心下猛地一抽,赶紧伸手拉过他的手便要仔细看看。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便将手抽出。
抬头望去,楚亦风冰冽的脸上一片暴怒的铁青,微眯的眼中透出遮不住的嗜血光芒。
衣袖猛地一挥,一股劲风夹杂着杀气呼啸着卷去,直逼那不知死活的贼人。
那人直撞开了门板,飞出去的势头仍不减,又撞断了二楼的木栏。“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木屑翻飞烟尘四起之后,一个满身满脸血糊糊的人,若他还能称为人的话,仰躺在一堆断木材之中。
楚亦风几个快步,足尖一点,双手后负着便轻盈地直接从二楼跃下。
刘珏回过神赶紧迈开步子,提了裙摆急急地下了楼梯。
那人一身木屑,有几根折断的木材直插在他侧腰处,伤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木材参差不齐的断裂处已经染成了一片惨惨的红,看着瘆人。大概只剩了几口气吊在那儿,没见怎么吸气,就见着他嘴边不停地不自主地翻出血沫。
最让刘珏瞠目的是,一身白袍的楚亦风撩了下摆,一只白色绣着腾蛇的皂靴就那么踩在那个奄奄一息一身脏污的人身上,那往日里看着仙人一样的面孔此时泛着让人胆寒的笑意。仙人杀生,堕仙一样诡异得令人移不开眼。
“右手拿的药瓶吧?”那堕仙一样的男子淡淡开口。
移开脚,然后轻踏在那人已染上血的右手手掌,面上表情温柔得像脚下踩着的是来之不易的华贵丝绸。没见怎么动作,但是在那人被血糊得早看不清眼白的眼睛又一次瞪大时,白惨惨新露出的眼白衬着汪着血污的眼眶,刘珏清晰地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即使腹中其实并没什么吃食,可是那一阵阵上涌,让她惶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心脏就此跳出。
“我此生最恨背后下黑手之人。”那个带着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的微微寒意的声音淡淡说着,说话间不惊轻尘然而却是锋利入骨。
温柔着笑着,移脚,换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却是踩在了每一段骨头的中间,仔细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寸、寸、断、裂!
刘珏分明看见那人原本尚是微弯着支撑着身体的腿像被抽了筋骨的木偶,整条腿软乎乎地耷拉着,巨大的软体动物一样。
眼眶泛着酸,僵硬着转过身子,不去看,不去听,扶着一张幸免于难的桌子的边,撑着自己不一个腿软便摔倒在地。
自己竟然忘了,那穿着白衣一脸笑意的男子,他是一国亲王啊,也是一个守城的王,更是一个战场上手起刀落间取人性命的将领啊。即使对自己再好,笑起来再是那么温暖和煦到可以让人安心,即使一把琵琶和着自己的古琴奏起高山流水……他内里本来就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强大男子,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刘珏无奈地闭上眼。
突然一个温热的胸膛自后方贴来,男子灼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下意识地微微一躲,但不知为何只一躲便又缩回安心地窝回那个怀抱里,不再动作,只是身体仍瑟瑟地颤着,慢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在身前女子一躲的瞬间,男子的眉头一皱,眼中分明有些变冷,深处还有些不太明晰的,或许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落寞,不过很快便随着女子的动作而恢复,搂着她的手臂也不由收紧,面上也变得些许温和。
突然想起了什么,刘珏拉开楚亦风的手臂,迅速转身,扯过衣袖,出其不意的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便直接将那已经有些破烂的袖子一直捋到手肘弯。
果然,刘珏心下默念。
那只刚刚一直掩在宽大衣袖中的,之前一度让刘珏目眩白皙修长的手指此时手背已是一片烂融融的,严重的地方都能看见筋骨,而那毒,霸道地仍在伤口边缘处慢慢地将正常的皮肤溶蚀。
看见那么一双美好的手就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刘珏的泪顿时就出来了。心中酸苦,她对自己说:我是因为内疚才哭的,才不是心疼他什么的……
“吧嗒——”一滴泪水直接滴在了楚亦风的伤口处,不多时那滴泪便沁入了皮肉,再也寻不到踪迹。
看着眼前从未在自己面前落过泪的女子拉着自己的手,眼泪不要钱的金豆豆一样挥洒着,楚亦风心中半是高兴半是纠结,自己的手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被别人攥手中仔细看着,那一滴滴眼泪又跟热汤一样钻进皮中肉里,实在烫得慌,他缩缩手掌便要抽回衣袖中。
“别……别动啊……”刘珏抽噎着嗓子喊道,手指抖抖地从袖中抽出丝帕。
那丝帕覆上楚亦风的伤口,黏糊着血肉,稍微一擦,便是连带着大块血糊糊烂掉的皮。,越擦血渗出的越多,一片血红触目惊心的。
咬着唇,望着那一双破露得几近见骨的手,刘珏抖着声音开口:“我,我去弄点水。”
这边正说着便要转身往后院走,刚迈出一步,楚亦风便扯过自己,然后两道煞气四溅的罡风从耳旁擦过,带起一缕未束起的头发都跟着飘起。
“嘭!哗啦——”巨大的声响自身后传来。
刘珏愕然转身,眼见着刚刚还扶着的桌子从中间拦腰被砸成了两半,力气之大以至于桌子从中间的裂口开始迅速开裂,碎掉,然后就剩下一堆不能称作为桌子的废弃木材样的一堆。
还没停止,那凌冽罡风又呼啸而至,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