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丽堂。
细风缱绻,卷起珠纱,紫色的帷幔轻拂朦胧,模糊了床前的颀长身形。
“她怎么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出。
“回皇上,昨夜已退了烧,御医来看过说了,娘娘不日便能苏醒。”
男人沉吟不语,最后丢下一句好生服侍便撩起帷幔,步出大厅。
那人明黄龙袍,黑貂大氅,俨然是西楚帝。彼时夕阳细洒,照在他纯黑的大氅上,宛如一撮金桂。
晋亲王府此刻也是大同小异。
面色苍白的女子缩着身子于金线洒花的暗红锦被中,眉头微微蹙着。
年轻的亲王负手站立于床边,眼神阴翳,仔细看,眼睑下方略有乌青,想来该是最近睡得也不太好。
不知是否男子的低气压感染到床上的女子,女子嘤咛一声,越发往被子里缩去。
晋亲王长长的睫毛猛然一颤,像是被惊醒了,随即视线转向床铺。
倾下身,长指抚过女子鬓角,卷了一缕发丝,拇指指腹细细地捻着。
室内燃着的安神香氤氲于一呼一吸间,困意涨潮一般袭涌上来……
楚亦风那一刻的心里是紧张的。
自与这所谓的公主成亲以来,莫名的各种熟悉。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身形,梦魇一样恍惚在面前。
直到忍受不住,派掠影前去调查。
回来的消息只说,这女子是赫连府出来的,而外面的耳目又继发传来王妃最后曾见徘徊于赫连府外。
八九不离十。
直到那最近一直让自己看着甚是不爽快的崔燕离,竟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眼神,那深处藏着的情感,楚亦风自己最懂此间愁思。
刘珏刘珏,崔燕离!
如玉的面容上长睫一阵颤动,片刻便挣开束缚,朦胧的雾气散去,黑曜石一样的眼眸里闪着烁烁的光,胸前一阵起伏才压下心中的不安。
撇眼看去,那没心没肺的女子此时睡得倒是安稳,红唇微张,偏着头,一缕发丝调皮地粘黏在唇边,滋溜滑了进去。
瞧着这小兽一般的睡姿,楚亦风不由莞尔。
大概是发丝的味道不那么好吃,刘珏此刻皱了眉头,伸了丁香小舌出来舔舐,粉嫩的舌头在微微泛着白的唇边扫过,却像是扫过了楚亦风的心尖,痒痒的。
在她舌尖再一次抵向贴在唇边的发丝时,楚亦风动了。
伸指捻了那一缕发丝拂到一边,直到那作恶的舌头缩回了口中,这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想起那崔家小子的眼神和那时的焦急,刚刚还不禁自诩为君子的男子一双俊眸微眯,内里暗流涌动。
“嗯……”
转眸,让自己情绪翻涌的罪魁祸首却是偏了偏头,蹭了几蹭,嘤咛一声,睡得越发安逸。
一片阴影笼了下来,唇瓣相贴,辗转厮磨,直堵得睡梦中的女子大片红晕爬上了脸侧才罢休。
餍足的男人像只优雅的豹,倾身半伏在床边,修长的手指伸出,指腹在她湿润的嘴角摩挲着,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背着光,显着越发狡黠。
夕阳正好,暖暖的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男人眯了眼,越发慵懒,最后直接横了手臂,趴伏在床上,侧了脸,透过微眯的眼缝望向身旁躺着的人。
不由暗叹一息。
当下便是舍不开了,那就抓住眼前的,这个女人,谁都别想从他手中夺走。
管他是竹马还是情郎,佛挡杀佛,神挡弑神。此时,晋亲王心中的煞气着实有些重,不过表面还是慵懒得像只大猫,若有尾巴,此时该是随意地甩着,每一根毛都是惬意。
“……王爷。”
被打扰的晋亲王面色有些不耐,抬了头望去。
一只小丫鬟临着珠帘站着,端着个托盘,站不是坐不是的拘谨着。
“嗯?”许久不见那丫鬟动,亲王爷蹙了眉,出声提醒。
“啊……”小丫鬟回神,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几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汤,王妃的汤,参汤好了。”
剑眉微挑,楚亦风直了身子,拂了拂袖子回道:“递来。”
“啊?这是王妃的。”小丫鬟明显魂还没回来,还以为晋亲王要喝那参汤。
这王府里的丫头越发不伶俐了,晋亲王又皱了眉。
“递来,本王喂与王妃。”接来瓷碗,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楚亦风便使着勺子搅着汤水,驾轻就熟的一副样子。
一勺递出才意识到刘珏仍在昏迷中,尚不能配合自己一勺一勺的郎情妾意。
楚亦风皱了皱眉,瞬间又松开,垂眼望了望那绛色的汤水,端至唇边,一口。
然后守在一旁的丫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只见平日里看着脸色冷冷淡淡一本正经的晋亲王,一口一口,以吻哺食。
几口瓷碗便见了底,楚亦风伸指揩去刘珏唇边的水渍,望着她更加红润的脸庞,他倒是面色如常。
站起身,将汤碗伸至已经呆成木雕的丫鬟前。
“好生照顾着。”空了手,便飘飘然而去。
远去的身影如临风之玉树,正气而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