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说我们用技谋身?”水苏眉眼一亮。
堇蓠和浣嫣相视一眸,诧异的目光蕴了困惑。
“小姐,就算我们人人会些手技,又如何外出?”堇蓠抬目遥遥而望,结绮苑的大门已经锁了十来日,苑中过活,也不过靠了平时的存粮,偶尔有惜秋悄悄扔过来的物事。
“天无绝人之路。”苦薏胸有成竹一笑,明眸含慧,仿佛智珠在握,温情扫一眸凝碧亭亭下,婉婉叹道:“一红一碧,皆是美玉精神,牡丹夫人孤高自许,艳得极致!若是我能得见一面,想必也是敬仰欢喜的。”
水苏等人默默,垂头望着那深深山谷间一丛丛幽丽独瑰的红圭草,面上无限哀伤。
先前的谈笑晏晏,骤然蕴了铅云沉重。
苦薏转眸微笑:“走吧!让牡丹夫人香魂安静为好。我们别处瞧瞧!”
数人旖旎下山,沿着院墙信步停停走走。
王侯世家,富商大贾,庭院深深,皆因了院墙深深吧。而卓家的院墙不是一般的深和宽,苦薏用手敲了敲,似几重墙壁的光景。
“小姐,我们这重墙不比旁的院子居中,因夫人爱静,就选了最里边的院落,我们时常听见马声嘶嘶,想必墙外就是官道。”水苏抚着铜墙铁壁幽幽道,曾经是给人安全的墙壁,甫时成了出入的障碍。
苦薏唇边绽了浅笑:“如此才好。”
水苏三人不明所以,三道水波凝在她面上,苦薏但笑不语,顺手折了一枝紫荆花在手,闻着香气慢慢往前踱去。
拂入眼帘的,一林湘妃竹雅雅如君子,若非人为破坏,这些竹子理应是数丈高了。
苦薏眸华微暗,叹道:“可惜,不能做飞梯了,还得等几年。想其它的法子吧,总有办法出入的。”
浣嫣秋瞳一艳:“小姐,原来你想借飞梯出入!有的,鄯保母那里还收了些上好的湘妃竹,夫人极爱湘妃纨扇骨,鄯保母就命人砍了好些备着,这些年也没舍得用。”
“湘妃竹到底细了些,不如用南竹更好,荆傅母怕热且喜欢吃竹笋,就在她从前居的抱厦前种了许多株,虽然被毁尽,但保母说只要有根在,一株南竹大约一月光景就够几人高了。眼下禁苑,正合时节呢。”水苏欢喜接道,原来小姐早未雨绸缪了。
堇蓠展眉笑道:“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小姐好谋算。只是我们出去又如何?”
“你们应该熟悉从前苑中的光景。”苦薏捏了一朵紫荆花插入堇蓠的鬓边,微微一笑。
水苏一脸神往:“从前苑中花开似锦,香气不绝,我们一年四季都无须制香饼,光这花香草香就闻得人醉醺了,夫人在世时也顶多弄弄胭脂,泡泡花茗,如今却是难能了。”
“不然!很快一切都会恢复原貌。这园子里许多好东西,白白浪费了,太可惜!从明日起,你们留心着,我们收了花儿草儿并树上那些好果子全部晒干,放在窖里存着,说不定哪日用得着,这些东西食药两用的,外面想找都找不来。再则有时想着无时总是好的,再富人家也会一清二白,我们酂侯世家先前那样辉煌,不过一夜间就没了。”苦薏捏了一朵艳丽的紫荆花在手中揉搓,眸色黯然:“你瞧,刚刚香艳双双,转瞬就成了落红成泥,可见人都要珍惜当下的,到时哭一缸子泪也是无用的了。”
“小姐说的极是!婢子一会子准备些袋子,闲了在园中到处采采,必有上好的东西收起来,吃不了的都晒着,先前三小姐冬天想要一碗鸡笋茄子汤,偏园中没有自种茄子,也没有备下,我们愁得不行,后来还是惜秋姑姑悄悄求了玫瑰夫人才得了。”提到那宗子事,水苏眸华雾汪汪的。
“玫瑰夫人?她与牡丹夫人亲厚么?”苦薏抚抚水苏的肩,转移话题。
“很是亲厚,苑中就她二人最是知己。可惜牡丹夫人逝后,玫瑰夫人也得了一场大病,听说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形同枯草了。就是芄珠小姐也听说被禁闭了,传扬玫瑰夫人被牡丹夫人邪住了,玫瑰苑一众都视为不祥,只有管事的才能出去领月例物事,比三小姐好不了多少。”浣嫣抢道。
“哦?太巧合了。”苦薏秀眉微锁,凝她道:“芄珠小姐又是谁?”
“玫瑰夫人的爱女,卓家七小姐,与三小姐一般绝世美人来着,都是寿春公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呢。二人因各自母亲亲厚,所以她们也与别人情愫不同,相与得很欢。芄珠小姐今年该是十一岁光景,我们也有五年未见了,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浣嫣愁眉忧眼,悒悒不乐。
“都是受宠惹的祸吧,富家与王侯将相家都一般情形,你们莫愁,三小姐能支撑五年,那么她们同样能。芄珠,听名字当是活泼可爱之人,不逊三小姐。”苦薏婉婉安慰。
“也是,芄珠小姐聪明绝顶,也个性洒脱,想必会好过些。”水苏续道。
苦薏温笑:“如此最好。你们安心,惜秋姑姑曾是牡丹夫人侍婢,自然晓得牡丹夫人与玫瑰夫人情厚,会设法让月母亲周全了她们。有月母亲在,芄珠母女必是安然无恙,等我们度过危机,会设法与她们联系上,而眼下唯有静安为上。”
众人且喜且忧,各各无语,只闻裙裾窸窣声。
绣履踩在花纹翠石甬道上,有清幽幽的滋味。
惠风和畅,心暖情开。
未来的路也许是荆棘丛生,然而总要踩出一条光明的道来。
有了这层希望,人人从怀念卓苦薏的苦楚中萌出一丝欢愉。
春天是花开,也是香软,更是明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