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呆怔。
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美好姿仪的男子,就这样烟消云散。
他死了,死得那样潇洒从容,那般爱恨分明。
他死得如斯痛快淋漓,没有一丝犹豫。
至倒下,唇边开了一朵绮艳的笑粲血花,仿佛野外绚丽开放的苦薏菊。
他清俊的眸华牢牢盯在萧瑶面上,好似要穿越时空与遥远的她继续纠缠。
是否,他看见了少年时美好无猜的母亲?他与她萧瑶本无交集,为何在皇帝面前要说出那番中伤她的话来,而他眼中明明是有愧疚之色的,只是那黯淡的色彩微不可察罢了。
萧瑶迷惘,眸中雾气氤氲。
从此,再无人替她洗刷不贞之名了。
萧瑶缓缓转身,唇齿麻木如涩:“陛下,萧瑶如今百口莫辩,生死皆由陛下定夺!萧瑶前去理妆!萧瑶死前想与双亲单独说几句话,请陛下恩准!”
皇帝静默,锐瞳闪灼。
他的瞳孔透着举世无双的苍凉。
或许狂喜的心突遇肘生变故,胸中已不是失落的悲哀,而是绝望的无可依托。
他要她一心相报,转瞬成空。
他是皇帝,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纹内,却控不住女子的情愫外延。
两人眸华勾着,各自绝望一缕,亦是不忍。
萧瑶低首,行礼如仪,嫣然一笑,笑得那样妩媚,那样颠倒众生,也碎了他的心,痛了他的骨,怎么看,怎么凝瞳,她都不是如斯阴贱的女子。
皇帝有些眼错,脚下滞住,面色僵硬,半字难吐,心灰得被风吹灭的残烛,化泪如烟。
召离萧勉从容起身,携了萧瑶往里间走去。
生死已无关,何惧帝家?
左不过是灭族罢了。
修鱼绾月扶起绛叶悄立一旁,绛叶已成木塑,双瞳滴血般盯着地上那含笑的白衣公子,她分明感到,他眼角有眼泪淡淡渗出。
他还是风纯衣吗?他真的不悔吗?为何,与她所认识的风纯衣云泥之别?一个不悔的人如何死后还有潺潺的眼泪?
她弄不懂他,唯有心碎。一股子凄凉换上绝望的罗衣,一点一滴披盖肌肤,一点一滴吞噬她的心骨,她感觉自己也要死了,也要随他去了才妥贴,才安静,才能如常呼吸。
绛叶摇晃了一下,被修鱼绾月一把托住,颤抖道:“叶儿,保重!”
绛叶软软伏在她肩头,默默饮泣。
皇帝冷眼旁观,心中一动,有幽幽的思绪袭来,似懂非懂。
窗外,绿荑芊雅,桂花金灿,两种香事,各自飘漫娴舞。
人事哪怕皆非,物事依旧高雅迎睫。
它日,谁对着它欢笑粲然?
萧瑶惋惜放下窗帘,没有香气萦鼻的室内,更是冰洁真纯。
“母亲!父亲!”萧瑶慢慢上前,张臂抱住双亲,娇娇叫一声,忍隐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人最弱的一面,总是倾诉至亲的。
即便语寂,而泪,却无法欺瞒。
“瑶儿,人生谁无一死?若与心爱的人一起,死亦欢然。”萧勉拍拍女儿的后背,一脸笑意浓郁,仿佛不是毁灭,而是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