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紫抬眉四看,中庭四下无人,也远远离了危险地带,方休息一会子心气,王家虽繁华,实则压抑人心,一个眼错,都是命在旦夕,不由人不小心谨慎。
“哪里是她拿的?她说是太子新近命人替她制了一些新衣首饰罗帕,她因被太子催得紧,就信手拿了一条,谁知竟绣了凤凰展翅高飞,一个妾侍妄想当太子妃,岂有好果子吃?她再辩解,太子只推说不知,定是送来的人弄错了,他说是留给未来太子妃用的。晴云死得好惨,是被乱棒打死的,好像太后厌毒了她。太后门楣之念忒深,根本不容许贱婢当了良娣,迟早要安一个罪名除去的,何况太后心里明镜一般,晓得是晴云帮助太子害了刘陵翁主,只是口中不说罢了,她疼爱刘陵翁主远胜太子。”凝紫亦是拿了粉帕掩住唇形,好像只是挡了寒风一般。
苦薏淡淡一笑:“她疼爱刘陵翁主,不为别的,只因她们个性相似,都是女中强者,不逊男儿,恰恰辣手本色。只怕要除去晴云的,至少还有两个人。”
凝紫会意一笑。
一个自作聪明的女子,背叛主子的时候,其实早已被人嫌弃,收买她的人是如此,被背叛的人亦是如此。
何况她犯了三个人,死,是注定的。
只不过早晚罢了。
二人一边喁喁私语,一边度过牡丹榭,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长信殿,一如皇太后殿中繁华似锦,绮幔飘拂,每一重珠帘,都裹了女子每一分心思,重重叠叠,摇摇曳曳,晃恍殿中女子的心叶。
一如甫时,王太后阖眸慢睡,却是半分未眠进去,高居坤位,又是举世无双的富贵与权势加身,也算福慧双修了。
当年刘长谋叛,她被牵连度过一段悲苦生涯,后来三子相继封侯,不久又被封王,各往封国,她与长子刘安居住当日的淮南王宫,触景生情,时时悲伤,却又无计可施,时间久了,她的心也麻木成灰了。
再加上上回寿裙褪色事件,闹得心神不宁,只当自己也要去往那个世界与故王相聚了。
苦薏小心翼翼行礼如仪,一壁清婉绵柔道:“民女卓苦薏恭敬拜见太后,愿太后长生无极,长乐长信!”
“卓苦薏,你带来的散花绫与乘云绣我甚喜欢,不知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呈给哀家?”王太后淡眉淡色道,眼睛半阖着,似要闭目养神,然而从漏光的眼风里,分明射出一道寒冷如剑的尖芒。
苦薏愈加温柔似水道:“太后,好玩的东西的确很多,不过也要一一做好才能呈上,我看太后脸色较暗,必然是睡不好的缘故,不如先从睡的光景玩起,可好呢?”
“睡的光景?睡有何好玩的?一玩还如何睡?大胆婢子,敢戏弄哀家!拖出去杖毙!”太后赫然睁开凤眼,眸华捻了重重冰霜,如雪一层层覆盖人心,凉透心骨。
凝紫跪在她一侧,骇了一跳,焦灼望向苦薏,却是不敢出言相救。
苦薏盈盈一笑:“太后听我讲完再行宫规不迟。要说睡眠着实不可玩,然而若有了一枝梦草,太后掩了一叶在袖,或者在心口,或在发髻,也可在枕畔,旋即可梦见想见的人,在梦里尽管玩笑欢乐,那不是玩是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