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剑光一闪,直指樗萱的鼻梁刺来。
樗萱迅速移位,避开剑势,恨齿道:“召锦汐,你忒大胆,连君侯夫人也敢杀,我这就进宫面见圣上,灭了你三族也不为过。”
“你去你去,最好飞进皇宫,看皇帝来不来侯府替你主事?哼,吓唬谁呢,怪着姊夫看见你就躲,也不掂量掂量,皇帝幸过的小妃子谁愿意要来着?不过少使罢了,皇帝妃嫔最末流分位,哪里就金贵了?后宫混一辈子,也进不到夫人之位,巴巴的在侯府得了侧夫人,也算你人上人了,再不知足,改日叫你侧夫人也化成泥夫人。”召锦汐掌中剑势一翻,递前一剑,丝毫不肯退让。
苦薏暗暗咋舌,这锦汐也忒大胆了,再怎么着,她也是皇帝所赐,侯兄不敢怠慢,环姊姊也是理让三分,偏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喜人的性子了。
召环急得攥紧手帕,待要叫唤,绣冬捏捏她的手,示意她莫出声。
樗萱连连避让召锦汐凌厉的剑锋,恼羞成怒道:“召锦汐,你再放肆,莫怪我无情。”
召锦汐斜乜她一眼,收剑入鞘,讥诮道:“樗萱,就你那两下子,我早领教了,也不怎样,还敢献丑,算了,不跟你计较,下回再对姊姊不逊,瞧我如何收拾你!”
“召锦汐,你虚晃谁呢,当我怕你不成,懒得与你计较罢了。”樗萱整了整凌乱的琥珀色长裙,面色难看至极,却也拿她无奈,谁叫她技不如人呢,召氏男子数代育瓜,女子习花事,想不到也有一脉独承,偏偏习了剑术,个性也烈,让她鞭长莫及。
召锦汐顾不上理她,跳上前来,一把拽住绣冬,俏皮笑道:“姑姑,你许我的胭脂醉可有了?”
绣冬爱怜掸掸她肩上的风毛,温声道:“带来了,特地送来你瞧瞧,看看可喜欢?”
画箬微笑递上玉兰珊瑚花觚,召锦汐对她甜甜一笑:“箬姊姊,多谢,改日我们再比划比划可好?”
“锦汐妹妹喜欢,我随时奉陪。”画箬笑答。
召环摇头道:“二妹,不许胡闹。箬姑娘上回是让你,再则姑姑繁忙得很,哪里有空常带画箬姑娘来?你莫清扰人家才是,女儿家的,也该收收心,明儿让姊夫替你挑一门好亲事,早早嫁了才是正经儿。”
“我才不嫁,我还想去江湖闯闯哩,会一会庆云剑扶璎、疯女侠风一竹,才叫爽心来着,那些浊俗男子,才不在本姑娘眼内。”召锦汐大剌剌道,一壁捧了胭脂醉,欢喜满瞳:“姊姊,你瞧这胭脂醉,成对鸳鸯开,可真是好看,天下再难一见的美菊了。”
召环抚了抚花瓣,赞赏道:“难为姑姑了,巧手莳花,我亦是不及呢。”
“夫人过奖,小技而已,哪里比得上天下第一花工召氏?”绣冬笑得欢畅,瞳中充满温暖光华,仿佛看见小姐站在花丛中拈枝粲笑。
她的梦想就是成为天下第一花工,如今是得偿所愿了。
召锦汐嗅了嗅胭脂醉的香气,一壁自豪道:“姑姑说得不错,家姑母可是皇帝御赐的天下第一花工,名号‘召大姑’来着,特赐宫禁腰牌,出入后宫教导各殿主花事的花史令,即便皇后夫人们也是当花博士敬重三分呢。”
召锦汐口中伶俐着,眼风不忘瞟一眼樗萱,一脸不屑。
樗萱好不容易整理好凌乱的衣裙头饰,接了她的话风,冷冽道:“召锦汐,少摆臭谱,即便召姒做了皇家博士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破莳花的,有何好风光的?”
“小萱夫人,家姑母当然风光旖旎着,家姑父昨儿个新封了临汝侯,她可是嫡侯夫人。”召锦汐故意把“嫡”字咬得重重的,听在樗萱耳中异常刺耳划心。
苦薏心头一突,姨母召姒做了皇家博士,姑父灌贤也新封了临汝侯,其人是颍阴侯灌婴幼孙,世家后裔,不负姨母国色倾城。
皇帝对召家也是越来越眷顾有加了,越是如此,愈让人心思沉重,难不成皇帝是因她萧瑶而格外眷顾萧召两家么?如此思想,不由脚底滞涩,怔在当地。
樗萱心中有气,却又无处发泄,正好眼睛瞅到细纱蒙面的苦薏,虽看不清她的脸,但一双灵妙的美瞳格外令人震动,似曾相识,却又朦胧无觉。
一个臭商贾,有何好遮颜的?
樗萱愤怒之余,找到出气的方向,脚步如电一闪,顺手去揭苦薏的面纱,苦薏本是凝望一株秋海棠怅然若失,近乎游离状态,不提防她出手夺纱,惊得脚步一晃,使出一招借月弄影,身影迅速飘移出去。
樗萱愕然:“借月弄影?臭丫头,你是何人?”
语落身荡,出手愈加狠厉,直捣她面门而来,似乎不看个究竟不肯罢休。
苦薏清汤寡水睇她一眼,一壁躲闪,一壁淡淡道:“你认识借月弄影,你又是何人?”
樗楦冷笑:“臭丫头,你装神弄鬼就当我不认识你?想不到你死灰复燃,竟然跑到此处逍遥来了。”
逍遥二字,仿佛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召环姐妹美瞳迅速扫向苦薏,苦薏暗忖,樗萱虽聪明却也太自负,难道她真的认出她了,不可能!当年她们相见的时候,苦薏可是黄肤媸女,被人耻笑的侯门罪女,她再眼毒,也看不出她便是昔日的萧瑶,定是佯诈她。
苦薏定定心神,清漠一笑:“萱夫人,我不晓得你当我是谁?你我从未谋面,或许你认错人了。再则此处是侯府,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若传扬开来,侯府侧夫人如婢女一般蛰蛰螫螫,并且僭越女君之上,有损国法,只怕皇帝晓得,明儿个便废黜了列侯之位,难道萱夫人巴不得列侯废国,好脱身再嫁高门楣?”
她的声音格外清冷琉璃,仿佛天际飘来,荡人耳鼓,有冰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