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漫漫,清尘絮絮。
一红一黄,披着绮丽朝阳,如两朵名花飞舞在繁华紫陌上。
宝马日行千里,停停歇歇,第二日一早便到了京都城外近郊村庄。
几人下了马,阳光和煦,暖人心扉。
马中坐久了,身子极是不适,活动活动筋骨,立即舒服许多。
苦薏揉着肩胛骨,四处远望,遥遥望见进庄门处有一石碑,碑上刻了:承家庄。
承家庄?
太熟悉的字眼,太刺心的名儿,一时间百味聚集。
苦薏心头紧拧,一股子酸痛袭来。
绣冬姑姑不是嫁了承家庄么?长公主早传来信息,说她还活在世间,只是隐藏太深,找不到她的落脚处。
苦薏初接此信,心中难过也欢喜,找不到落脚处恰恰证明她稳妥活在某个地方。当年她侥幸逃脱皇太后的无情杀戮,以她婢女之身,端端不会被朝廷格外注重,而她聪慧如雪,定然安好活在京都,一定离了萧家不远处。
只是,她会留在承家庄吗?如此显眼的地方,也未尝不是最安全之处。
绣冬姑姑,但愿此行,我能遇见你!
苦薏脑中思绪如潮,随了扶璎的脚步迈入庄中。
庄门有人把守,因扶璎是这里的贵客,所以放她进来了。
承家庄方圆数十里,极繁华也极大也极静。
晨初人静,各各大约还沉浸在美梦中吧,路上人稀,也自不奇怪了。
庄路平坦宽阔,未受车轮损伤,静得有些过火。
扶璎睇了苦薏一眼,不咸不淡道:“甫时安静,午后便热闹了,不过热闹的只是少年孩童,大人徒然悲伤罢了。”
“为何?”苦薏吃了一惊。
“你常年隐于富家深闺,当然不晓得民间疾苦。天朝自从与匈奴年年征战,边境死伤士兵众多,每年从各地送往边界的男子千千万万,而富家子弟可用钱赎身,买人充军。朝廷明法规定,不愿或不能亲服役,可出钱300雇人代役,或官府命令他出钱代役,叫代更。宗室、贵族、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得免役者,都可不服役,徭役打实集中于平民身上。而这郊外良民,大多家境苦楚,有些为了养家糊口,不到二十岁便替富家子弟去当正卒、戍边、更卒,那戍边的虽是一年期限,若边防紧急,则继续留守六个月,有些留着就战亡了。如今大多剩下少年孩童妇女老残了,承家庄相比旁处,多少要安实些。”扶璎声音低促,一抹怜悯夹杂其间,隐隐悲痛。
风一竹冷笑:“有什么稀奇之处?自古以来朱门酒肉臭,贫家万事哀,见多不怪。”
苦薏心底凉透,的确如她所说,她锁在富家深闺,除了终日调花弄草,达成所愿,她与平民自始至终是两种境界,虽然见多了苦难,也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那只是善良的本性使然,她不晓得世间还有十室九家的生生诀别之痛。
她突然怀疑,皇帝是真的明君么?
他所图的是国家未来,是天下永久的安定,然而却也牺牲了太多人的天伦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