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迁眉心拧紧,怏怏怒气,今日之事确实有些过了,为了一女子自毁长城,传扬出去,累及父王清风仙骨,着实逊色。这女子口若悬河,与三姊堪堪花开一枝,若非那黄得吓人的肌肤,倒是美中一束,纤腰不堪一握,玉齿分明,一双绝世稀有的美眸,亮着泽泽珠润,沉静如水,有移人心志的力量,可惜美中不足,不过一病秧子罢了,说不定有暗疾,沾惹不得半分。
刘迁哼了声,对着手下数人努努嘴,众人会意,松了瞎眼老人,老人一袭陈旧蓝衫,一头花白的发丝,眼上裹了一块青色纱布,似乎不忍让人瞧见他残损的双眸,手中紧紧攥了一枚古铜色陶埙,仿佛年代恒远。
刘迁掸了掸拉皱的月华衣,眉目稍霁,语意却有肃杀之气,字字若嶙石铮铮掷地:“黄脸婆,本太子宫中美女如尘,哪里看得上她?是她自己不自爱,偏跑到这软红尘‘合欢轩’来!不肯合欢,来此作甚?瞧你们这般模样,自甘投欢,不知羞耻,可惜颜太媸,送怀也是无人敢要。罢了,本太子也没有心境听曲子了,这两银子赏了你,也算妙音舒耳。我们走!”
语末了,随手扔了一枚银子砸在樱草色女子胸前,眉上春色涌涌,顺便拽了窗前一枝粉滴滴的合欢花,揉碎一朵散落苦薏头上,狂笑几声大步离去。
苦薏恼怒之余有些莫名,软红尘?投怀送欢?
水苏羞得一酡芳菲,拉了苦薏道:“小姐,快走!烟花之地不可久留!”
苦薏一吓,美瞳含了几分失落盯向箜篌女。
她竟是来投怀送抱万人可夫的闾女么?
箜篌女倏然抬眸,尖芒闪烁,如石榴火红,灼痛人的眉,她云袖荡漾,皓腕一扬,银子落入老人手中,一壁清凌凌如雪飘扬道:“老伯,你从后门走!”
蓝衫老人迅速拽掉眼睛上的青纱,对她打了一躬,急急从后门下了楼。
苦薏愕住。
箜篌女远山眉弯了弯,红唇勾了一弧清浅如蝶的笑意,衔了淡若秋水的语韵,对着苦薏无情无绪道:“明月隐云中,刀剑藏宝鞘,姑娘下回瞧清楚了。”
转眸回波,一袭樱草色长裙迤逦拖开,飞身跃窗,宛如孔雀开屏,云间霞光一束,袖笼皓腕,藕臂优雅轻划,手中箜篌直击口中嚼了合欢花的刘迁,他正自得其乐,一壁拈了花枝掌中旋转把玩,冷不防空中飘来仙姿眷眷,瞬间呆怔,不知所措。
斜剌里敏捷挥出一剑荡开凤首箜篌,是刘迁的贴身护卫晏翾。
晏翾身手不弱,剑光缠住箜篌女,护太子在身后。
刘迁方清醒过来,抽了腰中剑,狠狠扔了花枝,一脚碾碎,抬眸望了楼上一眼,正对着呆若木鸡的苦薏等人。
刘迁一挥手,一干侍卫拔脚往楼上飞奔。
苦薏骇得花容失色,拉住水苏浣嫣赶紧从后门逃匿。先前的风花雪月,不过白驹过隙间,眼前一切翻云覆雨了。悔恨如潮水惊涛拍浪而来,湿心凉骨,脚下虚浮无力,仿佛迷惘在冬季的冰河上,找不到彼岸的支撑,心底一点点萌出寒意来。真真未辜负黑小怪的“蠢丫头”恶呼,妇人之仁,最最误人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