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天气晴朗,但是不可遏制的还是有些寒冷。
牟函身穿一身盔甲,胯下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他的背后跟着长长的一串军队,这些都是北旬极度有实力的军人,此次跟着牟函,正是打算前往边境,跟正在闹事的樊佳决一雌雄。
牟函骑着宝马一路前行,基本上是三步一回头,高高的城墙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他想看到的人,在第十一次回头以后依旧是这样,牟函最后失望着苦笑了一声,骑着宝马继续往前,再没有回头一次。
容依柔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在侍女的搀扶和七老的帮助之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刚刚爬上城楼,但是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牟函已经带着自己的部队渐行渐远了。
容依柔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她转过身看着七老,白嫩纤细的手指拉扯着七老的衣袖,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些哀求的神色:“七老前辈,麻烦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七老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我来晚了,并没有赶上跟牟函告别,所以,我想再跟他说句话,叮嘱他注意安全,但是你知道的,我的身子柔弱,就算是用全力说话声音也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传那么远,让他听到?所以,我想七老可以帮帮我,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想跟他说句话。”
七老看着容依柔哀求的模样,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他拉起容依柔的手,正想发动内力,但是细嫩的手从他的大手掌里滑了出去:“你这是……这是……”
容依柔人表情已经有了一丝温怒,他们充其量只是病患与医生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七老这个举动,也确实是有些突兀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慌忙解释道:“是我不好,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是这样的,我并没有要菲薄的意思,只是想将我 内力传递给你,这样的话,你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很大,相信牟函一定是可以听到的。”
容依柔的脸上有些尴尬的绯红,她踯躅了许久,但还是有些扭捏的说道:“非得这样吗?能不能不通过手?”
七老摇摇头:“内力的传递必须得经过身体的接触,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所以要想有效的将我的内力给你,就只能通过你的手了。”
容依柔听到这话,尽管还是有些扭捏,但是却没有了开始的犹豫,她将自己的手缓慢又轻巧的放进了七老的大手掌里,轻笑着说道:“如此,就麻烦老先生了。”
七老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运气,只是片刻,容依柔就可以感觉的道她原本冰凉的手掌已经变得热乎乎了,她感激的看来七老一眼,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不多一会儿,七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手缓缓收回背在自己的背后,冲着容依柔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试试了。”
容依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牟函的身影,喊道:“函儿!”
牟函此时心情复杂,因为没有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所以心里空落落的,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恍惚中,他听见了有一道熟悉但是又很陌生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牟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转过头想去看了,但是理智却告诉他,现在回过头去,恐怕得到的还是失望。
牟函不想再失望一次,所以并没有回头。
容依柔喊完以后,就期待着牟函能转过头来,但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皱着眉头看着七老:“是不是还是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老先生,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些内力。”
七老笑着摇摇头:“牟函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不相信你会出现在这里,相信我,你再多喊两声,他一定会转过头来。”
容依柔将信将疑,但还是大声喊道:“函儿,母后来给你送别了……”
这一声用了她许多力气,所以一喊完,她的整个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幸好七老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就在牟函还在纠结刚才的那道声音的时候,第二道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转过头去看,结果看到的还是空空的城墙,根本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牟函自嘲的自言自语道:“难得是因为我太想看到她,所以产生了幻觉吗?”
说完,他使劲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刚才的情绪都甩出自己的脑袋。
临猗这个时候骑着马来到牟函身边,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忙道:“大王,我刚才也听见的太后的声音,会不会是她真的来了?”
听到临猗肯定的话,牟函心里升起一种欣喜的情绪,但是还没有持续太久,他又摇了摇头:“如果她真的来了,为什么不出现?”
“这……”临猗也被他的这个问题弄的哑口无言。
容依柔蹲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七老连忙又将他的内力从容依柔的背部给舒了进去,容依柔这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些,而后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再次站了起来,结果正好看到停下了步伐,转头往这边看的牟函。
“函儿……”容依柔又喊了一声,甚至还有些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手。
牟函还在失神,恍惚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去,结果正好和容依柔的眼睛不期而遇,这一瞬间,牟函的心里是欢呼雀跃的。
不,就算是欢呼雀跃也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等到了,终于等到了,在他出征的这一天,终于等来了自己最亲爱的人来为自己践行。
“母后知道,你日夜为国力操劳,十分辛苦,在这方面,母后确实不能帮助你。这一次你前去带兵打仗,伴随的是未知的危险,也不知道何事才能等到你回来,答应母后,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母后一定会在这里等着你,一直等着你回来……”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语气甚至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她的声音里注入了内力,所以声音很大,横亘在四周,所有人都可以听的到。这一刻,每一个战士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自己在外打仗,母后一定也是在家里等着自己凯旋的消息吧?
但是一场战争,能活着回来的究竟能有几个?
这一刻,很多人的心里都在期待,如果没有战争,那该有多好。
从来没有,在牟函的记忆里,他的母后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她带给他的,永远都只有伤害,但是这一刻,这一句关怀,足以让牟函忘记所有曾经对她的恨。
这一句欢心,甚至比打了胜仗还要让牟函感到开心和幸福。
他无比郑重的说道:“母后,我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这算是他对容依柔的保证,也是对各位战士的保证。
牟函怀着心里的欣喜,骑着马儿一路驰骋,这一路所走的路还是那么熟悉,但是换了一种心情,就像是换了一个模样。
临猗被牟函大老远的甩在身后,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赶上去,跟牟函并驾齐驱。“大王,是不是现在心里十分高兴?”
牟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说重点?”
临猗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大王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我真心的为你感到幸福。”
闻言,牟函莞尔一笑:“我很幸福。”
说完这话,他就骑着马快速的跑开了,单单凭着几个字,临猗也能感受的到他内心的那种欢喜,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为牟函感到开心。
城墙上,容依柔和七老还站在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到牟函的背影了,但是容依柔还是没打算离开。
“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先下去吧。”七老问着容依柔,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过来,按理说现在是不适和站在这里,虽然天气晴朗,但是还是有阵阵微风,对容依柔的病情十分不利。
但是容依柔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动的样子,她紧紧的盯着七老的样子,足足有三十秒的样子,最后才说道:“他很恨我。”
七老却摇摇头:“我只看到,他很在乎你,很在乎你是否在乎他。”
容依柔笑了,笑的沧桑又苦涩:“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杀过他,而且不止一次,而且,我还亲手杀过。”
“你说什么?”七老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身为一个母亲,你居然亲手杀自己的孩子?一次不成功,你还派杀手?”
“第一次杀他的时候,他只有七岁,那个时候他生了一场重病,好不容易将身子调理好了,但是还是有些虚弱,我换了他的一味药,但是却没能要了他的命,只是让他的身体一直到现在都留下了后遗症。还有一次,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父王刚刚过世,他身为储君,即将继位,那个时候我买通了杀手,那些人的武功出神入化,但是他的武功更胜一筹,他将那几个人全部都杀死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幕后黑手。”
七老听着容依柔的描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的母亲。”
“不。”容依柔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生的,不过,他也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