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有水滴在脸上，带着温热。
楚铭眯着眼，所有事物都是模糊的模样，昏黄的光线，刺痛着他的眼和他的神经。
脑袋昏涨发痛，像是宿醉一样。内心沉重地想要睡去。
“滴答……滴答……”
又有几滴水滴下，楚铭本快闭合的眼，挣扎着要睁开。
“滴答……”
这滴水，滴在唇边，一股铁锈的味道弥漫唇间，楚铭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睡意瞬间去了一半。
他猛地张开眼。
就在这时，又是一滴水滴落，正好落在他的右眼中，这下他的睡意完全飞到了天外。
那哪是什么水？根本就是血！
右眼难受地眨了一下，血顺着眼角流下，像是血泪，血色泪痕和滴溅鲜血，衬得他晶莹的脸更显邪意。右眼中，银色的眸子沾染了血色，无比诡异。
他凝神看着他的头顶上方，神色中居然充满了迷茫。
一把长枪贯穿了一个光头男人的腹部，将他钉在了不高的土坯房顶部，他的神色中有还未褪去的惊骇，双眼瞪大，眼睑发白，手、脚、头都无力而僵硬地垂下。他的腹部伤口处，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
楚铭躺在地上，等恢复了点力气，才一个翻身，避开那腥臭的血。一起身，他就看到了那长枪上，一个纤长的血色掌印。
他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沉默不语。他这才发现，自己破损的衣袍不知去了何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上，沾着许多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楚铭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这么浓的血腥味，大概整个临时聚集地的人都难逃一劫了。
楚铭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向门外探出头，只是一眼，他就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青石街道上的小摊子都被毁了，各类货物散落一地，然而比货物还散乱的，是数十具武者的尸体。
所有的武者都是仰卧在地，衣服上看不到新鲜的破损之处，身体上更没有什么新的外伤，没有鲜血，如果不是看到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恐惧，恐怕还以为是在睡觉。
那血腥味是从哪儿来的？
楚铭的视线越过街道，看向四周的土坯房，在一些土坯房的前方，朝着街道的方向，同样躺着许多具尸体，这些人当时应该正在往街道上赶，应该是想阻止什么。
不同的是，这些尸体，都浸在血泊中。
但是只是那点鲜血，根本无法造成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楚铭又仔细观察了许久，直到脑袋有些发涨时，才猛然惊醒。
那血腥味，居然是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的！
楚铭的脸色变幻不定，在他没有了意识的那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街道为东西走向，东向正对着落羽森林。在街道的西向尽头，一具尸体引起了楚铭的注意。
他带着戒备走上街道，避开横七竖八的尸体，朝那具尸体而去。
其他的尸体都密集在街道东部和中部区域，只有这具尸体，孤零零地倒在西部。
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一头发油亮，俯躺在地，脸上焦急之色凝固，应该是在逃跑，但是还是被杀了。
楚铭的手按在他的腰上，那里，有一个一指宽的伤口，也是大汉身上唯一一处伤口。
大汉体内的元力漩涡，是幽黑色的。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楚铭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大汉死在楚铭的箭下，其他人，应该也死在他手下。
可是，楚铭眉头微蹙，他哪儿来的弓？之前那把弓遗失在了落羽中，之后他又一直在拼命赶路，根本没有时间去再寻一把可供自己使用的弓！
突然，楚铭瞳孔一缩，再次伸手按了按大汉的伤口。
这伤口，不对劲！
他的元力，只有化虚的作用，类似于分解或者吞噬，可以破坏妖兽的妖晶，从而杀死妖兽，可对人，只有废人修为的作用，完全没有杀伤力！若是楚铭的元力凝箭直接刺穿元力漩涡，还可以起到类似定身的效果。例如方杰，他并没有死在楚铭的箭下，只是被控制住了，他和方坤山等人，一样是死在灰色药丸下。
可是，这大汉却死了，死在楚铭的箭下！
楚铭元力全力运转，这时他才发现他体内的元力非常充盈，充盈得可怕。暂时压下心中杂念，仔细地感知着，终于，他发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
这气息阴寒如蛇，楚铭可以肯定，就是这丝气息，最终导致了大汉的死亡。
楚铭扳过大汉的头看了一眼，可以确定这丝气息在瞬间就夺走了大汉的生命。
楚铭心中无比沉重，心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总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大口喘了几口气，楚铭站起身往回走，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的衣袍，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眼睛一亮，快步朝街道的东侧走去。
途径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时，楚铭的脚顿了顿，右手下意识地护着左腹，在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街道东部，楚铭蹲在那儿，怔怔地看着身前的两具尸体，无数混乱的回忆霎时涌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
他本来是打算在这个临时聚集地稍作停留就离开，以免方家之人追来，可惜，事与愿违。
他才刚一进入街道，就被两个长相吊儿郎当的男人给拦住了。
更气人的是，这二人居然是看上了楚铭的“姿色”，想“强抢民男”！
楚铭顿时就怒了，心中多日难以平息的烦躁再无法压抑，电光闪石之间便杀了二人，本就破损无比的衣袍再无法起到什么作用，怀中的布袋掉在了地上，其内的妖晶也因此散落一地。
看着散落的妖晶，在场的武者们眼都红了起来，杀意瞬间充斥街道！
在感受到那些毫不掩藏的杀意时，楚铭心中的杀意也爆发了，之后，便没了记忆。
楚铭心中了然了，于是浓浓的睡意再次涌上，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意识中似有浓浓的雾气，而雾气化作铁索，拉着他的灵魂，要把他拉入黑暗深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伸出手往前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触碰不到，只有灰色雾气流过指缝的粘稠感。
意识模糊之时，他似乎看到一个男人俊美的脸在自己眼前无尽放大，一身白袍显得他更加飘逸脱尘，黑色的眸子深邃平静，楚铭的心居然莫名地安宁了下来。
然后，便坠入无尽深渊。
